破阵子·童年砍柴（词林正韵）

         破阵子（钦定词谱）    双调六十二字，前后段各五句、三平韵——晏

        楚地恩施寒晓①，柴扉炊断焦愁。瘦影磨刀霜刃利，惊鸟纷飞林影幽。踏荆寻棘丘。

        陡遇“过山风”恶，魂飞汗透衣裘。攀树未详②根柢朽，桐木倾颓血迸流③。疤留岁月稠。

一、写作背景：

                      童年砍柴记
   
        咱是土生土长的鄂西恩施人，打小儿就生活在那大山的褶皱里头。在过去生产队的年月，队上给每家分了一小溜山坡，只准在自家坡上砍柴。

        刚开头的时候，屋旁那片山坡的柴火还挺富足，灶膛里火苗蹦得老高，把一家人的脸蛋映得红扑扑的，屋里暖烘烘的。可日子一天天过，炊烟一天也没断过，那山坡就跟被掏空了身子似的，柴禾越来越少，变得小气吧啦的。

        眼瞅着家里柴火不够使，我心里急得慌，就盼着能多砍些柴，让炉火一直旺下去。每天天还没亮，我就麻溜起身，奔着自家那小山坡去。每次出发前，我都蹲在那块被岁月打磨得溜光的磨刀石旁，一脸严肃地磨着镰刀，“霍霍”的磨刀声，就像是我跟生活较上劲的呐喊。那刀刃在晨光里闪着，透着我想为家里出份力、担份责的心思。哪晓得砍柴之路荆棘丛生、险象重重，接踵而来。

       那天，我如往常一样钻进山坡的灌木丛中，四周静谧得只能听见自己的用来呼吸声。正专注于寻找合适的柴枝时，突然，“嘶嘶”声打破了平静，一条色彩斑斓、有着三角形脑袋的大蛇从草丛中猛地蹿出，高昂着头，信子快速吞吐，冰冷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紧接着，它顺着山势，像个疯狂的杂技演员一般，一个跟头接着一个跟头地顺着山势飞速翻滚而下，带起“呼呼”的风声，仿佛一道彩色的闪电向我劈来。瞬间，我头皮“嗡”地炸开，血似凝结成冰，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双腿发软，大脑一片空白，连逃跑的念头都来不及产生。

        待我惊魂未定地回到家，向父母描述当时的情景，他们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父亲告诉我，这蛇在当地叫“过山风”，毒性极强，异常凶猛，还有跟人“比高”的习性，它竖起身子比人高时，人基本凶多吉少，若比人不矮，自觉不敌才会溜走。回想起那惊心动魄一幕，至今心有余悸，当时真险些命丧蛇口。

        还有一回，我瞧见山坡上有棵花梨树，那上头干枝子不少。这花梨树的干枝可是难得的好柴火，干燥得很，扛回家塞进灶膛，一点就着，生火做饭最是得力。我满心欢喜，想都没想就往上爬。双手像钳子似的，死死抠住树干，双脚小心翼翼地找着力点，每爬一步都爬得战战兢兢。哪晓得，刚爬到一半，脚下突然一滑，我整个人失去平衡，慌乱之中，镰刀刀刃“唰”地划过鼻梁，一阵剧痛袭来，血口子瞬间裂开，鲜血汩汩涌出。我手忙脚乱地捂住鼻子，手上、衣服上转眼沾满鲜血，眼前也变得模糊不清。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强忍着钻心的疼痛与恐惧，用另一只手把砍好的柴捆扎好，如同背着一座小山般，一步一挪地往家走。如今，鼻梁上那道疤依旧醒目。

       还有一回，我在山坡上发现一棵桐子树，那树上满是枯枝。在当时，桐子树的枯枝可是难得的好柴火，不用晾晒，扛回家就能直接塞进灶孔点燃，还不会产生浓烟，最是适合生火做饭。看到这番景象，我满心欢喜，毫不犹豫地就开始往上爬。双手紧紧抠住树干，双脚蹬着凸起的树皮，一步步艰难地往上挪。刚爬上去没砍几下，就感觉不对劲儿，脚下的树干微微晃动。原来，这树长在岩石的空隙处，下面的根系早已被蚂蚁蛀空，又遭虫子咬蚀，根基不稳。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大树就轰然倒下，我只觉天旋地转，像坐飞机失控一般，整个人随着树干急速坠落。慌乱间，我拼命抓住树枝，好在树枝茂密，缓冲了一下。可不幸的是，我的头还是重重地撞在了旁边的石眼上，瞬间，我的头上裂开两个血口子，鲜血直往外涌。当时爷爷放牛离我不远，被眼前一切吓坏了，急忙过来查看，焦急地问：“娃！ 伤到没有？伤得咋样？有没有事儿？”我忍着痛回道：“还好，没啥大事。”如今回想起来，那时真是幼稚，只顾着树上的枯枝，却没仔细观察树的根基，要是早发现这树摇摇欲坠，就不会陷入这般险境了。

        后来，我鼻梁上那道疤依旧醒目，头上的两个血口子虽已愈合，却也留下浅浅印记，它们就像岁月留下的印章，默默见证着那段充满艰辛的童年砍柴岁月。

        回首往昔，那些年与柴刀相伴的砍柴时光，虽满是荆棘与伤痛，却也是成长路上最坚实的磨砺。它让我早早懂得生活的不易，更赋予我直面困难的勇气，让我即便一路坎坷，也能怀揣希望，为家人撑起一片温暖的港湾。


二、字词解释
      寒晓①：“寒”指天气寒冷，“晓”表示天刚亮的时候，合起来就是寒冷的清晨之意。在词中描绘出楚地恩施地区在破晓之时那种清冷、孤寂且寒意逼人的环境氛围，交代了砍柴活动开始的时间背景，侧面烘托出当时生活条件的艰苦以及即将展开的砍柴之事的不易。

       未详②：意思是没有仔细去知晓、了解清楚。于词中体现出主人公急切想获取柴火，在攀爬桐树时粗心大意，没能提前充分知晓桐树根基已经腐朽的状况，从而致使后面危险发生，突出了整个砍柴过程中潜藏的危险以及主人公当时处境的艰难。

        血迸流③：描绘的是鲜血喷射、流淌而出的情状。在词里生动且直观地展现出桐木倾颓倒下后，主人公受伤严重，致使鲜血大量流出的惨烈景象，给读者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深刻地反映出童年砍柴时遭遇意外的严重性以及这段经历所饱含的艰辛与危险。

总体赏析

        这首词构思精巧，用词精准，围绕童年砍柴这一核心，通过细腻的环境描写、紧张的情节叙述以及生动的人物状态刻画，将一段满是艰难与危险的成长过往栩栩如生地呈现出来，使读者能深切感受到往昔岁月里生活的不易以及主人公在困苦环境中磨砺出的坚韧与顽强，极具艺术感染力，容易唤起读者对生活磨难与成长收获的情感共鸣。

上阕赏析

        上阕开篇“楚地恩施寒晓①”，率先点明故事发生的地域是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楚地恩施，且将时间定格在寒冷的清晨，“寒晓”二字犹如一幅清冷的画卷在读者眼前徐徐展开，瞬间营造出一种孤寂、寒冷的氛围，让读者仿佛置身于那个艰苦的场景之中，也为后文展现砍柴的艰难险阻埋下了伏笔。紧接着“柴扉炊断焦愁”，直截了当地描绘出家中因柴火短缺而面临无法生火做饭的窘迫与焦急忧愁的状态，“焦愁”一词加重了这种情绪的渲染，凸显出生活的压力之大，让读者更能体会到主人公所承担的生活重担。随后的“瘦影磨刀霜刃利，惊鸟纷飞林影幽”，先是勾勒出一个身形瘦弱的孩子在寒冷的清晨专注磨刀的画面，磨刀这一细节体现出孩子对待砍柴之事的认真与谨慎，而“霜刃利”又在不经意间暗示了砍柴工作本身的不易与潜藏的危险；“惊鸟纷飞”打破了山林原有的寂静，“林影幽”则进一步烘托出山林幽深静谧的环境氛围，衬托出孩子独自面对生活压力时的孤独感，同时也预示着后续的砍柴之行将会充满诸多未知与艰险。最后“踏荆寻棘丘”，简洁而有力地展现出孩子明知前路布满荆棘，却依然义无反顾地踏入山林去寻找柴火的勇敢与坚毅，彰显出为生活所迫却又不甘屈服的精神风貌，使人物形象更加立体饱满。

下阕赏析

        下阕着重聚焦于砍柴过程中遭遇的意外与危险状况，情节更为紧张，画面感更强。“陡遇‘过山风’恶，魂飞汗透衣裘”，“陡遇”一词凸显出意外发生的突然性，凶猛的“过山风”蛇突然出现，其“恶”字生动地展现出蛇的凶狠、可怕，让人心生畏惧，而主人公瞬间“魂飞”，吓得冷汗湿透了衣服，“魂飞”这一夸张的描写手法，将当时那种极度紧张、危险的氛围渲染得淋漓尽致，把主人公遭遇危险时惊恐万分的状态刻画得入木三分，使读者仿佛也能感同身受。“攀树未详②根柢朽，桐木倾颓血迸流③”，先是描述主人公攀爬桐树这一行为，因“未详”桐树根基腐朽的情况，最终导致“桐木倾颓”，危险猝不及防地降临，而“血迸流”则把主人公受伤后鲜血喷射而出的惨烈场景直观地呈现出来，给读者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进一步强化了整个意外事件的严重性，深刻地反映出童年砍柴时面临的危险重重以及这段经历的艰辛不易，也从侧面体现出主人公在这样艰难的成长环境中所经历的磨难之深。

        总体而言，这首词通过上阕的氛围营造与铺垫，下阕的情节推进与危险呈现，完整且生动地展现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童年砍柴经历，让读者在感受那段艰苦岁月的同时，也对主人公在困境中所展现出的勇敢、坚毅等品质肃然起敬，达到了以小见大、借事抒情的艺术效果，传递出生活虽苦，但磨砺能让人成长的深刻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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