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生宵》组诗

1.半夜里，一只甜蜜的狗
魔鬼钻进了它的心，它用喊声敲打着黑夜
大半夜，一只狗红着眼睛，在河岸上狂吠
对着河水，对着河水的一动不动
它大抵是看见了什么，大抵什么也没看见什么
它起初出家时，扭着屁股，撅着尾巴，东闻西嗅
本想每路过两棵树，就撒一泡尿
可是天太黑，树看不见，尿没了，腿也抬不了
它只有大声嘶叫，歇斯底里。撒欢一般地破腔大轰
有时，也会歇一会儿
隔这么远，如果不是它的叫声是狗声
我会以为它是一个失宠的女人
在冗长的咒骂昼夜赌博不归的男人呢！
抑或是，十月怀胎，在解下链条自己接着生呢！
它是卧着还是站着，是离群还是走散？
它居于哪里？是不是一条北方的鞍山村的狗，抑没有谁知道
它大抵真无聊了，半夜三更，一个狗众既无
闲暇之余，却是趴在脚边
深深的咬了路边的石头一口
它是瘦弱还是丰满，偏激还是理性？
是否抑如那些居家的狗类，穿着人的衣服？
是否读过书，又是否说过人话？
是否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假装着用两条腿走路？
是否知道自己喝醉以后伸开四肢睡觉的样子已被人发上头条？
乐土啊，乐土啊！面对静静的河水
今夜，为什么不可以一个狗纵情地跳舞
至于另一只男犬回来的消息
自然会有一个解释
脖子上的铃铛，充满了耳朵
以至于不再听见任何一句诗和远方
以至于失去了懦弱，失去了骄奢
身体和灵魂，时光穿梭一般，在各个场所出现
思想太过离奇了。这不是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口
这不是街角的小吃街、巷子里的咖啡馆
一个狗的地方，没有骗子、小说家、哲学家
在鱼和龙没有混杂浮上岸来的夜晚
夹紧了尾巴，貌似可以做一次孤家、寡人
鸡快打鸣了。一只狗，它居然如是专一
昂首挺胸，像极了老龙潭的啸天犬
它的狂吠里，大抵是拌着蒜泥，或者是三钱的酒
沙哑地，脱离了狗类的音调。又或者是：
它大抵都是把天空中可爱的月儿认作夫君了
嫦娥不在近前，所以，它才叫得：
如此流畅，如此狂妄！而又心安理得
2. 厨房里的一只鸡
我以为它被死了，结果居然生动地活着
在方寸之地，厨房里的一只鸡
五花大绑，却气宇轩昂
在生与死的边缘，到底谁给它的勇气？
我坐在餐桌旁，鸡和我互相凝视
它体态丰满，一层层的肉裹得那么温热，那么幸福
羽毛笔直向上，像是令箭一般
这个骄傲的家伙！它振了振翅膀，试图腾空而起
一身的鸡屎味，穿插了荷尔蒙的魅力
这个令人敬佩的家伙！它一定来自富裕的鸡窝
大抵吃饱喝足了、快快乐乐出门的

我亦不再年少无知，肚子不再饥荒
我决计不会杀生。鸡哥，今夜我们一起共度
你充满自信的样子，惹我恨不得屠刀相向
你的大腹便便，又令人作呕、令人窒息
你没有姓氏，没有国别
你是一只打鸣的公鸡，还是一只变性的鸡贼？
你是否有相爱的鸡，是否有故乡和甜蜜的过去？
你立于葱蒜之旁，立于菜刀、砧板和高压锅之下
为何竟不瑟瑟发抖？为何没有半丝的胆怯与内向？
你大抵都是不谙世事的
或者以为这是一场别人的盛宴
我不是专业的屠杀者，不会做白切三黄鸡
不会做四川口水鸡、新疆大盘鸡、海南文昌鸡
菜谱里鸡的十一种做法，步骤利落或繁琐，我不会尝试
炮烙、车裂、凌迟、断头、剥皮，我均嗤之以鼻
纵然是，无菜下酒，我亦决计不会杀生
阿弥陀佛，我是一个慈悲的人
可爱的鸡啊，我虽不会主动把你放归自然
但你若果断出走，我不会寻找
我只当你：昨夜今晨，一直没有出现过
3. 墙壁上的一面龙
他大抵是远古穿越而来
意图踏过今生，穿越而去
或者天太黑，或者路儿太险
他生硬挂在墙壁上窘迫的样子
应该是一头碰上去了
墙壁是死的，而他是活的
他张大了一只嘴
似乎准备自己吞了自己
客厅里的餐桌上，一盘辣椒炒大肠热气腾腾
既是辣，又臭哄哄的，终究无法咽下
主人是一个浪漫的人
整个下午，像一只干瘪的老鼠
对着自己的影子，小心翼翼的盘算
瓜仁吃完，瓜子壳一直嗑着，像嗑药一般
风儿胆怯呢！把自己拴在杨树桩上
从此，再也没有收到它的来信
也许忘了吧！也许它还在村口的树桩上
墙壁上的一面龙，失去了脸红脖子胀
泯灭了火一样的激情
是谁要嫁给自己呢?记不得
衣襟上的奖章去哪里了？记不住
夜莺飞去了，年轻人走了，舞会结束了
只有他挂在墙上，像一个葡萄干，一直吊在藤架上
4. 草丛里的一条蛇
灰色的云在静息的大地上飞扬
天还显得微寒。我去掉了冬装，又在外套了一件
我俨然若一个后来者，跟随前面的人
在渠江的东岸，忽闪忽闪地漫步
我受过的教育告诉我——
生命在于运动，于天地间将自己狭窄的心胸转变为宽广
我心中的种种声音说——如果是三个人一起
就要学会蔑视自己, 细心倾听朋友们真诚且又无聊的声音
在我穷极思考人生的时候
在绿油油的、 浓密而又散发泥士气的草丛里
黄褐色而且松软的腹部、平直的嘴、平直的牙、长长的躯体，出现了
又是一个后来者，似乎与小时候见到的一个模样
只是更柔弱，更悄无声息
他停止穿梭，居然象蜗牛一样抬起头来
仿佛进入梦幻一般，呆呆地看着我
他紧闭着嘴着，大抵担心吐出分成两股叉的舌头吓破了我的胆
我环顾四周，除了几近烂尾了的楼，和农民工拼命栽的树
土地上坑不拉屎，连一根粗糙的火柴梗都没有
我慢慢转过头去, 又慢慢转过头来，象神一样

什么颜色的蛇是无害的, 什么颜色的蛇是有毒的
我必须坦白，我的内心多么恐惧
我一动不动， 是不是胆怯?是不是谦卑？
我的嘴唇嗫嚅，大概渴望和他对话了, 是不是荒谬?
我神思恍惚，宛若一个醉汉
一条蛇，他盘曲、迟钝的
他审慎地伸展它的躯体
这时候，他穿过我的脚尖，背朝着我
我呆若木鸡，他扭动得如同闪电，转瞬间就消失了
我的心跳起来了。随后，我似乎是后悔了
我好像有话要说，一条蛇，我希望他会回来
我默默无闻，忍受着羞涩、又忍受着嫉妒
我控制住喧嚣，控制住喜怒无常
但你委婉起来的样子，似乎有什么顾惜
哪里像一条蛇！荒凉中，哪里有冲动，哪里像风暴飞驰！
你的光和影、你的山涯、你的海湾，均看不见
世界空虚了，你也空虚了！
5. 逃亡路上的两头猪
杀掉那头猪！割破他的喉咙！杀掉猪！使劲打他！”
入冬之后，喊杀之声总是不绝于耳
仿佛生在了猪杀岛。从小时候起，许多人天不亮
提着一把刀，从身边带走了一只又一只猪一样的猪
这些真正的野蛮人，猛击、痛击、怒殴皮提阿姨
雪球和拿破仑在一旁看笑话——它俩闹翻了
喝着威士忌，变得越来越像人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漂亮的母猪皮维，带上小猪布兰德
踢破了猪圈的石栏，终于选择了一起逃走
在这个世界上，伯爵和女皇尤其令人作呕
溺爱的，偏爱的时光成为过去
狡猾的、凶险的气氛充斥着公路两旁
灰烬中到处都是脆皮烤猪的味道
两头猪，逃难似的。他们躲避了秃鹫、蛇与蝙蝠
羊和鸽子，大老远过来围观、嘲笑
三只小猪在哪里？老太婆和她的猪又在哪里？
在大户人家的院子里拱来拱去，多么美好
即使是一片漆黑，被批评家指责的酣睡，也是多么的惬意
那一群被当作祖先供奉着的鸡鹅，是不是正在举杯庆祝？
这不是俄勒冈州的野外，无法幸遇尼古拉斯·凯奇一般的松露猎手
“嘣”的一声，心急火燎的，疑似枪响
皮维一个趔趄，布兰德掉进了油菜地里
“我们的祖先拯救了罗马，为什么人类要赶尽杀绝？”
——原来是，淘气的小猴子，把啤酒瓶弄炸了
它搞到了乐谱、大提琴、中提琴和许多的小提琴
坐在菩提树下的草坪上，咿咿呀呀地拉着弓弦
吵闹的声音，招来了一只夜莺
狮子和老虎崩溃了，只有夜莺听得津津有味
阳光和晶莹剔透的雨滴正在穿越无边的美景
穿过瀑布和深林，青山和绿水
布兰德学着观光人的样子，好奇地嗅着油菜花的芬芳
皮维伸出一只毛脚爪来仔细端详
走不动了——穿过宽阔的田原，越过山岗和溪流
一定可以到达没有狼和熊的赏心悦目之地
皮维守口如瓶，可是两只猪的秘密，还有什么意义？
走不动了！疲惫顿时涌上心头，皮维仰望天空
野雁朝着故乡，英雄般的飞跃湛蓝高空
飞筝扮着各式各样的鬼脸，像飞机一样自信起来
皮维闭上眼睛，好像长上了一对飞翔的翅膀
高亢而激昂。这世界，真的可以满足你的一切幻想
“滚开，坏东西！”皮维以为是苍蝇落在了鼻子上
结果是布兰德在自己身边，和风儿絮絮叨叨
6. 景阳冈的一只虎
我不曾走入深山，不曾见过活泼跳跃的猛虎
经过光亮的果树、杂草、灌木丛 ，我从山坳到山顶
只为探望一只虎的头骨。庙门尚未开放
僧人们关在院内耍抖音、耍微信
弥勒佛坐在大殿中央，口吐白沫，哼着小曲
像是沸腾的水，上帝坐在一边敲着木鱼似的虎的头骨，喃喃自语
这个头骨光滑锃亮，可谁知道他曾经是一只虎
曾经长啸，曾经飞腾，曾经闯荡江湖
不完美的虎，终究被人所杀
他们说他：在光芒旁边，无人代替般地完美自尽
为了一种命运，而扼去另一种，后来成为了永垂不朽

我记起一件事情：是 十一年前、一千年前
在景阳冈，武松同志只想猎到狼、狐、豺、狗
他决不是存心打虎的，他不敢冒犯虎威
武松后来在衙门里躺了十天，他抖索的样子
好像自己被剥皮肢解了一般
青州二龙山，鲁智深、杨志早已作古
清忠祖师于黑夜的林莽孤独度日
虎！虎！虎！这只吊睛白额的大虫
大抵偶尔在梦里，才见到这样可爱的动物
可惜，即使身处这座深山，亦无法去和这只虎为友
铁链、铁锤、铁砧这些可怕的东西都没有了
斑斓的身体与野花的烂熳
以及在晨风中闪闪发光的露珠消失了
风在风声里出没，树木从森林中穿过
夕阳染红了半个天空。一个人的爪子向上、松开
窗外的一棵树，有时候眼睛花了
觉得，居然是一个活的虎头浮现出来
——“闭上你的眼睛，我的小老虎，睡吧”
7. 我是一只内向的羊
我是一只内向的羊
我的目光向内。在我的国度
我从不质问一个容易激动、歇斯底里的人
我的歌声，透过荒凉的羊棚里
传遍河谷、树丛、 山岳、 田野
从山下到山顶，又从山顶到山下
在坡上吃草，在坡下看云
外表温顺、一心向佛
却挂在汹涌澎湃的火焰之上
像一本书被高声地颂读
又像一根灯芯在剧烈的燃烧
享受的人群围坐一旁。笑盈盈的。举杯
既是欢迎，又是欢送。相互之间，振振有词
那祥和的“咩咩”的叫声，终于听不见了
走了这样多的路，说了这样多的话
他到底经受了多少苦难呢！
像在庙堂之上躺着的美人，似乎处于昏厥状态
被全身裸露。肉体上撒满了胡椒、花椒
软声款语听不见了，刀叉手撕已毫无痛觉

这是冬夜最冷的时刻，羊停止了奔跑
在一张张冒着酒气的大口中进出，古老的梦降落了

散羽的鸟群遥远地飞翔。许多叶子在树上摇摇欲坠
结束了。此时心里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
似乎又从未了结，贪婪总是不择手段地靠近
在炽热的躯干上百般刁难，甚至相互赠送
冬风终究无法抵挡！凋零的花瓣宛如她瘦削的脸庞
一头熊牵着一只猴，一只猴牵着一条狗
高烧，怕冷，咳嗽。浑身哪里都疼
什么烦扰着你。什么又让你刻骨铭心
我听见了烧烤架下的喧响
飘来的气味是如此强烈而干燥
潜伏，用一只鼻孔呼吸
这个冬季，除了烤羊肉、蒸羊肉、煮羊肉
世界上再也没有别的气味
一只羊，抹去了记忆的脑海。终是被人打包卷走
尸骨无存，至此发不出袅袅不断的回音
8. 油菜地里的一只兔
油菜花一旦开了，就是一大片
在山坡、田间和小路两旁，他们久久不肯离去
风未至、人未来，他们踮起脚尖，翘首以盼
一阵风刚至、一群人刚来，不管冷暖，不论老少
他们便邀约着，整齐地抖动腰姿
这一层一层的波浪啊，从地平线开始，一直汹涌到眼前
我的目光，在山峦上停一会儿
在树梢上停一会儿
在微风乍起的小河沟上，停一会儿
我舍不得，停在这刚浇过水的菜花儿上
我的目光太重。我害怕把温暖的油菜花压坏了
而那菜花颤动着，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在阳光下，像孩童一样

我看见了。看见了
油菜花下纯白色的一只
像步入了圣殿，它端坐如钟，似乎在祈祷
大抵是睡着了，醇厚如一朵荣耀的玫瑰
长耳朵、长尾巴，这大概是一只兔子吧
野放的，还是家养？她的朋友，以及挚友呢？
她的母亲或者父亲在哪里？
她的主人是谁呢？是嫦娥，还是吴刚？
像雪花一样，她的记忆应该是白色的吗？
一剪又一剪的风，穿过它的耳、它的身
她一动不动，没有妖娆、没了烦恼
她看起来像个年轻的少女，她的眉毛顺滑又平整
她的眼睛紧闭，做着她的梦
油菜地里埋藏了多少的往事，只有兔子知道
这个春天绿油油的、水汪汪的、花艳艳的
蜜蜂儿点缀，青鸟儿展翅，两只蝴蝶翩翩地起舞
当满腹柔肠化为爱，俯仰之间皆是幸福
9. 小公牛费迪南
费迪南悠然自得，整天数着天上的鸟
和别的公牛不一样，他只想做一头好牛
他不愿成为斗牛，与斗牛士一起厮杀
从阁楼下来，他的犄角锋利锃亮
他一言不发。他的目光坚定而且落寞
这不是火焰山，他仰慕的东方美人铁扇公主音讯全无
懒小子杰克把奶酪顶在头上带回家
结果被小鸟吃掉了
杰克爱上了绅士的女儿，干脆搬进了绅士的农庄
偶尔的快、永恒的慢，犹如绸缎般的河流和湍急的溪水
抖干净衣服上的灰尘，去林间采一把野花归来
该见不需要见的牛，尽皆回避
该见需要见的牛，却也异常困难
费迪南转过身仔细看着自己的手表，恨不得秒针拨坏了
外面的庄稼机械化，不需要辛苦的劳作
他觉得自己的四条老腿吱吱作响
甚至有腐肉落下来
这么多的告别，这么多的友谊，挂在门楣上
多少年来，他最喜欢的是颜色是春天的翠绿和秋天的金黄
每天的上午、下午，他上乡下乡，随意吃草、耕作
人类活动的声响超过了过去的任何时候
与食物和生存有关的故事，渐渐被历史的尘埃掩盖了
坐在木屋门口抚摸手中雏鸟的糙汉
穿着红裙子，提着水桶走来走去，走个不休的印第安小女孩
野马与长枪，酒馆和妓女，赏金猎人与屠杀……
他们是否来过，他们好像真的曾经来过
10. 一只鼠的生涯
一只鼠的生涯
在黑暗之后
青天白曰，他不出现
他只选择
夜深人静后佝偻登场
夜幕下不被追赶
不被嘲笑
可以在街边跳舞
可以在丛林里漫步
一只鼠的生活
简单得出奇
越是午夜
越接近本质
月光下，什么都没有防备
最谨慎的装甲也卸下了
无需尔虞我诈
无需卑微逢迎
不必伪装成江洋大盗
只要伸手
一切都触手可及
小眼怡情
一枝红杏涨破了墙
屋檐下的一只鼠
左穿梭，右穿梭
犹如一节风趣的插曲
他在路灯下一闪而过
如此敏捷
难以被察觉
苦和乐
都被星星看见了
一只鼠，逗醒了我
11. 一匹枣红马
一匹枣红马，扬蹄
逆光而驰
将春风
一阵阵卷起
万物！
乱了秩序
瓦楞上的草
像今夜的蟋蟀

这个春。屈从于隐忍
一匹枣红马
每天在名与利、苦与乐中前行
卑微的四蹄简单、纯粹
孑然的身影
像一条
被围困的蛇

二月，宿命！
在初春的河岸
风微凉
一匹枣红马
却假装
过得比春风
更得意
这个桀骜不驯的德性
如铃铛
终日挂在脖子上
响彻山谷
12.城门口的一群猴子
晚霞消褪之后，天地间一片银灰。炊烟和暮霭交汇，山尖、屋脊、树顶和河口若隐若现
在河边的松树林，布谷嘶哑地鸣叫，不知受了什么惊吓
这样的日子我们无法把握。鼻孔里，冷热并行，额头上，挥汗如雨。一把蒲扇，象飘摇的江山
我们不知道该放下，还是举起。热中冷，冷中热，人生，多是如此，幸福里煎熬地过
咬着牙，切着齿，给自己戴上伪装的面纱。仰慕高尚，却爱上无耻。喊做贼，最终做了贼
我们象一只彩色的蝴蝶，在阳光下辛勤地飞翔，在黑夜里安详地落脚。白天奔波，夜晚反省
四肢和五官，第一次象一家人，在床上偎依一起，窃窃私语
眼眶里分泌的，不一定是眼泪。眼泪，不一定是悲伤。转动经筒。别离，是今晚的笙歌
墨云翻腾，群星闪耀。若珍珠，若琉璃，倾泻而下，击起波澜。风过无痕，澜起无声
那涌起的河波，那河波上的浪花，拍打着灵魂的岸，拍打着岸上的魅影

人，是矛盾的结合体。自我和他我，犹如防守和攻击的对方，进和退，爱种恨，胶着而又彼此深陷，坚强与脆弱交融
这样的夜，空灵舒展，易于勾起深思，象一只虫子，轻轻地舔舐伤口
伤口不在皮肉，深在肌骨。伤口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绯红的琼浆。更象翠绿的酒，散发诱人的香
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岁月，月光一般款款升起。我们心旌摇曳啊！近在咫尺，却抓不住它
于是，在脑海，拼命地刻画。画刀所过处，必是骨头裸露，伤痕累累。黑夜好似一张
巨大的床。空旷，无边无际。一只青蛙住在低洼处，简洁地一句又一句，“呱呱呱”
反复地吟诵啊，越叫越甜。雄辩，不出事实。智慧，只需片语。人间的事，平淡之中，只有度过，没有传奇
高耸的珠穆朗玛、清秀的峨眉、台湾的阿里山、北京的金山，象一首无声、无字、无色、无味的音乐，发射出迷人的银光
战国的武士、长安的来客、丝路的行者！扛着青铜、石器、诗书，在白山黑水急行
商周的大鼎、秦时的兵马俑、汉时的长城不断踏进芬芳的梦来
皓月当空，江河奔流。活着的鬼、死去的人，被欲望顶着的众生，一路奔波
自古以来，没有人愿意割舍，一切皆情非得以。退缩是一种无奈的美，谁都渴求
驾一次白马，做一次赤壁周郎。再虚弱的人，也追求硬汉的骨格
明媚的阳光、温暖的阳光、火热的阳光，照耀着天地
在体内豢养一只蛇，给她绿色、养分。一辈子防守，即使拳头生锈了，也在悉心地等待出击
钢筋、水泥下，潜伏。象一条充满欲望的蚂蝗，顽强地钉在乡间、田野、沟壑，浪冲不掉，水淹不了
青春和美貌象一对风铃，挂在眼帘下。越是脆生生地摇响，越是惹人怀想
我们的脊梁四处漂泊、放荡、下流，羊群追赶着夕阳，暮鼓敲响晚钟。那山坡的花、林间的绿、天空的云，一转眼，即成身后
许多风景，许多事物，我们来不及憧憬。而且，垃圾、丑闻、赝品、禁果，从未断绝
水龙头、霓虹灯，暴躁地反射强光。冷落的街灯、妓女的私生子、夜夜不眠的青岛啤酒，着旗袍，施粉黛
玉树临风地穿行。在大街小巷，声嘶力竭。令我们，既无限厌恶，又百般亲近。麻木不仁，污浊横流
这样的黑暗，象铡刀，高高扬起。踌躇的万物，都是刀下之鬼。昙花在夜间绽放了，生死无足轻重
我们表情严肃，只有口水和眉毛象两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开合弯扬，任性嚣张
关节咯咯地响，骨头断裂，脚步停下了。我们只是想将今生过得无憾，但山水，却一重接着一重。天涯，止于天涯
柔软的月光是今夜唯一的靓景。那潺潺的山泉、那泉下的歌声、那歌声中的微笑，令人留连
徘徊成了今夜的主调。城市将倾未倾。历史如仅存的一根朽木，文化成为最后一层的辩解
猩猩挂在树上，张望，咆哮，内心狂热，自伤与伤人，却不敢冲进城去
人类象蝗虫，甚至比蝗虫更密。哪里有空气，就在哪里聚集，一个、两个、六十亿。乡村、田野和城市连成一片了
两亿年前，猩猩败给了人类，逃亡深山。理想的天空下，信念是千年的支撑。等候，是猩猩取代人类必须付出的成本
密林间沙沙地响，她很少高飞，但今夜展翅了。那只布谷鸟，从乡村，巧妙地避过高压线、发射塔，在城市中央落脚
星相、罗盘不断调兵遣将。科技、文明苍白无力。屠杀、灾祸、疾病、贫穷较之以往，更加猖獗
皎龙入海、卫星飞天，清晰者清晰。死人的墓比活人的房更宽敞。一架架飞机不知所踪地藏在水下飞行
四环、五环，城市的人越去越远。模糊者模糊。雾霾象绳索，封锁人们的眼，掐住人们的喉，迷茫和哮喘
毒犯、传销、假药、甲醛、二甲氢铵，象受孕和分娩，处处诞生。却寻不到传精的智者
温婉和风骚、离别和欢笑，象双胞胎，在一个剧本的两个情节相望
肉体被奸淫、忧伤被收容、宽容被叠加。这个社会没有底限。贞节牌坊下，纵情声色，嬉笑怒骂
无所不极。有人笑着哭了，有人哭着笑了，这就是生活。一切都可以，一切都不可以
没有强者和弱者。地球上，谩骂和欢颂、衰落和繁华、光明和黑暗，此起彼伏。伤人者受伤
一条蛇正在连夜接受精致地抢救。他一声声地喊疼，盖住了病房外人世的彷徨、无助和烦恼
一瓣茉莉与世无争。在阳台上，传出半夜唯一的香。阳台上空无一人。美好的东西无人关心

人类擅长与丑恶同行。没有人看见布谷的暗示，更没有人发现今朝与过往的不同
可怜的还是布谷！她象哨兵，可谁又能静下心来读懂她发出的暗语。喙折断，羽毛落尽。不是杜鹃，却啼出了血
那血掉进酒杯，还没来得及呼喊，就被人一饮而尽。杯子优美地倒在城墙下，酒精点燃了他的影子
《四书》、《五经》付之一炬，宋词远循漠北。只有唐诗还在低吟，诗人们一起患上脑瘫
孤独拍手，沉默生火，炊烟坠地。欲望闯进死胡同。颠覆、践踏、殉葬……
风潮湿了生活，雨稀释了呼吸。我们只是打了一个盹儿，胸前的钮扣就被一阵尖叫打开了
一只乌鸦飞向胸口，翅膀像两块坚硬的铁。一只蜗牛背负重重的壳，在河岸祭祀
春秋的水，唐宋的镇，明清的瓦，现代的人。夜色里的河道、庙宇、书院、酒肆摩肩接踵。时光与流水，悠然和斑驳
记忆站在桥头凝视，一会向东，一会向西，把东山看近，把客船望远

在那东山顶上，玛吉阿玛美丽的脸庞，浮现在心上。离了东吴，客船上的人，随波远去了
羊皮鼓敲响的时侯，神灵显现。村庄里，一盏灯未熄灭。城门口被禅声撞开了，一群猴子奔袭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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