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高

再访那些久久相处又久久离别的情人，
我曾将泪水和笑声于她们身上搅拌。
那时的晴天或者雨天都无比单纯，
甚至每一次雷鸣都来自床头上的《格林童话》。
奶奶将它们讲了又讲，
奶奶将它们翻了又翻。
奶奶的声音与破碎的书页一同陷入疲惫与衰老，
不知何时退出了我睡着前醒着的梦幻。
黑夜中的妖怪与恶狼逐渐灭绝，
而勇士与宝藏也化为一缕青烟。
我的躯体日渐骨感，
原来人是如此的虚弱——当骏马和宝剑变为板凳和木棍。

我试图再一次体验童年时的身高，
我试图再一次回归那个熟悉的巢。
当我再一次以那样矮小的身躯
站在那块我曾并未留意的地板上时，
被青春的粗暴和生活的磨刀所破坏的那个房间，
再一次显出神圣的光芒——虽然仅仅是一瞬。
为了维持这种渺小我的膝盖隐隐作痛，
但伟大并未再次与我同行。
我的那些久久相处又久久离别的情人啊！
你们是我拥有翅膀时的日子，
你们是我与恶龙战斗时的日子，
你们是我拯救出的一个又一个的公主，
你们也是我望而不得的冰淇凌……
如果不是与你们久久离别，
我绝不会意识到那些曾经的日子多么阳光灿烂、
多么的无所不能……
我久久相处又久久离别的情人，
你千万别误会，
你绝非如今那种野兽般尘土般低级的爱情，
你是王子与公主那样神圣的幸福。
啊！
致我的童年,
致我再无法找回的那对翅膀——如同再无法找回的那种身高……
2022.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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