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练习曲 文/王革强

我练习松开拳头
从一片银杏叶开始
它金色的伤口在掌心徘徊
终于乘着风去远航

然后是那封泛黄的信
字迹在雨中渐渐晕开
墨色的小船载着疑问
漂向没有回邮地址的海洋

我松开对镜拔白发的手
任它们在阳光里织网
捕捉那些逃走的晨昏
织成柔软的冠冕

松开攥紧的评语本
红钢笔水在抽屉里干涸
忽然飞出许多蝴蝶
停在年轻的黑板上

松开为旧伤定制的枷锁
金属在血管里融化
变成指间的六瓣雪花
触碰就化作星光

松开对未来的过分设计
像孩子松开气球绳
看它歪歪扭扭上升
反而抵达了真正的月亮

松开对完美的执念
毛线团滚过地板
织出比图纸更美的
温暖的不规则图案

松开所有"应该"和"必须"
它们像脱水的鱼
在我的记事本上
突然开始用鳃呼吸

最后我松开"我"这个字
它碎成无数萤火虫
照亮别人窗前时
我才认出自己的形状

原来放下不是失去
而是让万物回到风里
当我不再抓紧什么
整个世界落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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