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辞

早晨的微雨，如同
红尘里我溅落的泪水
我采一束狗尾草
作为离开之后的念想

其实，我是离开了
而我感觉，我的所有还在家园

父母被病魔留在黄土地里
以后我的梦境里一定再次和他们遇见
那座小小的院落还在，而我
带走了几乎这里的一切
铿锵清脆的钟声
房脊上丛生的瓦松
菜园子里三茬嫩苜蓿
围在院墙周围的树木
柿子核桃木瓜花椒，果实累累
杏树李子柏树洋槐，枝繁叶茂
坐在满架黄花前的母亲
咳嗽声里蹒跚在房间的父亲
被我装进心底深处的行囊
一一带走

墙角被风雨撕裂的蛛网
屋檐下进出呢喃的燕子
沉重的黑暗里提着小灯笼巡夜的萤火虫
以及正午阳光下聒噪喧闹的蝉鸣
傍晚时分响起来不知疲倦的蛙声
两只饿了跑到我跟前乞食的猫咪
那只穿了迷彩服的小猫，吃饱喝足
就躺在我的脚边打滚或者鼾声如雷而睡
那是母亲视为宝贝的宠伴啊
我也把它们装进心里带走

那些那年柔情的呼唤乳名的乡音
那些亲热熟稔的表情和动作
那些散落在那一方空间里永不消逝
却也日渐浓郁的气息与味道
我带不走，但是我忘不了

父母用过的家具电气桌椅板凳和草墩
他们抚摸过的农具，喂养过牛羊的石槽
他们收获积攒多年的粮食
都干干净净躺在囤里，挤在塑料编织袋

我带不走街坊邻居门前树下的说笑声
我带不走田间地头身子佝偻劳作的背影
我带不走风雪载途的冬日炉火上一壶沸水
我带不走风声雨水里操碎心的神情
我带不走被时光收割过的日子
我两手空空离开家园

离开过多少次，这一次别离心里最沉重
苍白的内心，泪水几乎流干
我放不下这一切，所以我
带走了所有，最重要的是
我的骨血里流淌着亲人的血脉
融化了他们的性格甚至脾气
我知道，我还会回来的
这绝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内心深处
我对故园和亲人的承诺

李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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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应节制，应精炼，应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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