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行（并序）

忆古往。一郎，居国喧处，缘其父为将军。是宅广甚，高墙阔户，琳琅物无不有，典多而无心阅。既其宅巨，而中庭乏空，故郎常出户以嬉。

以戏心重，转瞬走至国凄处。但见一陋屋，上茅叠，下陈土，门狭甚，黑木雕。而门前之大观良美，有水绕，逝而非疾，清可视岩。几青柳矗其间。碧条垂水，犹佳人涤发。旁侧野芳，点华缀青毯。

只见柳下，一淑女抚青条。郎视之，遂临其。二者先疏于言，而后熟耳。明阳青柳下，郎与淑女欢颜，言语滔滔不绝。

日欲颓，西云染，郎将归。淑女挥手别之，别前郎誓曰:“吾每日必此寻女” 。此后，郎日日寻淑女，淑女亦日日不违，二者日日共柳下，情若异极相触，冰汤得温。

几年罢，郎之父战死，郎被封将军，且欲娶淑女为妻也。淑女至时，郎问之:“汝何所欲？”，淑女仅对曰:“有君之伴，吾无甚所念，唯念陋居前青柳。”，郎听之，便掘其柳安于中庭之塘旁。

又逝几年，郎征出塞。淑女满恋，不舍夫去。郎曰:“吾乃将军，保国为务。汝若思，则独坐柳下，忆已过之事，吾战罢必归”。

郎终走之，中庭阔宅唯留淑女。其常坐柳下，日日念郎，念郎胡不归。日则不安，夜则辗转。夏日烈时，望柳思郎裹胄热否，冬日寒时，望枯思郎无炉冻否。日复日，年复年若此。

数十年过，淑女已苍，但未见郎之一书。那日又坐柳下，独饮。塘水粼粼，返明阳，塘旁浅草冒，塘上见云悠。淑女饮也，思也，不忍涕也。骤其手中杯落，浊酒洒，再望淑女，已无息于柳下。

邻人见之，惊甚。遂痛埋其于柳下黄土。前来者无不叹惋。

淑女少时柳下识郎，而成青梅竹马。其出征后独守至死，终归柳下。淑女之情可惜可痛恨也。不若此之情，何之为情！

    国喧繁处一阔宅，主为将军征不来。
    其子儿郎独家中，抑闷思父独徘徊。
    此宅披遍琳琅物，高墙绣檐销万柴。
    屋中典满无心阅，中庭空悠只风挨。
    郎觉无趣遂离家，至国凄处寻靓花。
    偶然眼前大观景，初春乍暖锦绣画:
    水清见岩环青柳，碧条犹女涤丽发。
    冒草浅生群野芳，华点零缀绿毯沙。
    青柳之下一淑女，抚条不知在思何。
    郎见淑女临其身，初疏于言觉有隔，
    俄顷二人便心熟，滔滔嬉语绕素河。
    明阳填沐双欢颜，戏而不观日腰折。
    曦颓天暗侧云染，时晚郎须把家还。
    淑女挥手与之别，郎见此便誓下言:
    “明日此地再寻女，尔等真情永不完。”
    言罢回头不舍去，赤夕已疲荡云澜。
    郎诚日日寻淑女，女亦日日不拂郎。
    侃侃之交化作情，微微之火变为茫。
    异极相触便不离，冰汤共融遂温双。
    青柳藤下花想容，二少尝裹花容装。
    逝者疾哉似峡湍，十年转瞬作回头。
    郎父战死于沙场，其代父名封将侯。
    欲娶淑女当峨眉，问之归前何以愁。
    女言有郎无以挂，唯念水前一青柳。
    听罢遂掘安中庭，二人常与柳下行。
    期言何日鬓苍苍，再抚碧条思旧情。
    但感运转不如意，郎应征去踏塞棱。
    淑女闻之万不舍，念此行去路不平。
    郎见淑女伤忧甚，便出温言除其绪:
    “保国自古将军务，无缘为征横于虑。
     汝若断肠挂余甚，则独柳下诵经句。”
     淑女泪滴柳下土，心思不甘作独女。
     惜别那日秋瑟瑟，料峭风拂枯藤过。
     天昏云去不见日，徙雁疲翔欲骤落。
     棕革鞍上独骑行，黑糙鞭下尘乱卧。
     径长目浅马不现，孤女怜怜何以措？
     此后日日矗柳下，视柳以将离郎挂。
     盛夏烈曝望翠蔓，念郎热披胄与甲。
     隆冬凛风望枯黄，念郎冻缺炉与渣。
     年年皆复若其此，未得一书叙一话。
     几十年过又深夏，青柳齐吐新新芽。
     塘水粼粼返明阳，佳草良高及踝下。
     淑女再至碧条荫，陈壶设樽以独饮。
     而思将军何不归，不禁两泪落土寝。
     忆得少时遂识郎，峨眉便随其入房。
     但今孤马仍未还，只剩颤涕目茫茫。
     逾思逾饮逾觉醉，竟忘髦老鬓已苍。
     昔日妙龄容似水，日日思君皱纹狂。
     骤然手中樽坠地，浊酒洒落于土膛。
     再看断肠之淑女，已在青柳藤下亡。
     邻人见其皆惊甚，遂埋体于柳下黄，
     来者无不以叹惋，一生只守一情郎。
     柳下相识情未许，柳下亡时情未终。
     但问天地情何物？飞渡柳絮胡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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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丈浪红尘 发表于 2020-07-02 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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