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

琥珀志

让他跪在碎片里，数着裂纹
数到第七道时，天就黑了
真正的完整需要更多残缺

从前，你不是擅长拼图吗？
此刻我要你亲手
指认：
月光浇筑的釉色里
岁岁年年修补的裂缝
＂邢窑越窑＂
釉面流转着前朝的泪痕
而你
正成为第几个替身？＂

松针与备忘录

她总念叨些晦涩的比喻＂时针与蜗牛壳＂
同时解开我衬衫第三粒纽扣，这种悖论让我们保持平衡
如果是片落叶，就卡在她诗集的第99页
替所有未完成的句子站岗，像夹着褪色的书签
让她在暴雨夜翻找时忽然哽咽，＂原来你在这里＂

为了此刻的永恒我献祭过什么：
比如黎明、比如倒悬的沙漏、比如．．．．．．第41次日落
清晨5点28分的雾气正在结晶，
有些在消散。别开灯
让暗影如丝绸继续滑落，发酵

承认你困在旧时光里．．．．．．
即使她会用指甲刮去窗台上的冰花冷笑＂不是说好要忘记吗＂
但终将某个雪夜她会翻出你写的十四行
那时你要指着结霜的玻璃说＂看呐，我们的名字正在融化

你可知遗忘比记忆更重
我凝固在松脂里凝固成永恒，封存着八万次振翅的回声
而你要用余生把我打磨成戒指，戴在
无名指的第二关节＂

更轻一些

你正把羽毛从左边衣袋
移到右边。面临着成为灰尘的危机
绒毛末端已泛起透明的涟漪
母亲用银镊子夹着，放进标本盒，某种仪式
她颤抖的睫毛丈量着永恒

父亲说，＂不是翅膀消失了
是天空忘记了如何飞行＂

你明白，飞翔本就是坠落的修辞。掏出半块月亮
和另半块，掷向结冰的池塘。涟漪
凝结成年轮纹路。轻的寓言，重的隐喻
她写下半句诗，你吹散满天星

靛

你弯腰捡拾打翻的墨汁
指节浸在暮色里
陈年旧事洇开
染出深浅不一的淤青
像某种抽象派签名

你又矮了一寸。（比去年
褪色的毛衣更甚）

晾衣绳悬在风里
晃晃悠悠
丈量着晨昏线
从此处到雨季
需要多少克沉默？

相框里的海正在结冰

我们遗落了多少封信件
才够把潮汐的刻度
磨成齑粉

他们追问明知是错为何执迷。是啊，为何呢？
墨水已经漫过脚踝。早安，惊蛰要到了，＂在裂缝里发芽的，请继续生长＂

冬至书

最后一片银杏坚持在枝头
替所有未寄出的信笺值守
邮筒积满去年的雪

你呵气在玻璃窗写倒计时
水珠沿着笔画滚落
像正在融化的编年史

我们相识了多少个黄昏
才够将你眼底的薄霜
焙成春茶

炉火噼啪拷问着往事
你说要煮锅时间当晚餐
却把盐罐打翻在结冰的往事里

＂那些没能杀死我们的．．．．．．＂
话音卡在立春的裂缝
新雪正覆盖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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