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再起时

自建的三层楼宇在春风里沉降
每层都亮着灯 像不同波段的星子
老伴的退休证压在相框下
和女儿的职级任命书隔着玻璃相望

我在厨房数第三遍油盐酱醋
抽油烟机的嗡鸣是时代的和声
四岁孙子把积木搭成幼儿园模样
他说这是用彩色水泥浇灌的春天

午后的阳光斜穿过《陶庵梦忆》
毛笔在宣纸上洇开半阙《鹧鸪天》
风掀起窗帘时 看见社区广场
穿蓝马甲的志愿者正在补种银杏

傍晚的餐桌是微型联合国
退休金与工资卡碰出细碎的光
女婿的车钥匙躺在水果盘旁边
像枚褪了色的军功章

当月光漫过防盗窗的栅栏
我听见楼外传来广场舞的鼓点
这节奏多像当年在讲台上
粉笔敲击黑板的心跳

洗衣机转动着三代人的衣裳
脱水声里 我数着
那些提前退场的日子
正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发芽

社区医院的体检报告躺在茶几上
墨迹未干的血糖值
像春天最后一场细雨
在新栽的绿萝叶尖
折射出彩虹的光谱

作者：王革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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