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三首）

衣服

花枝招展
说人
也说衣服

衣服繁复，人用尽了所有心思
用黄金分割
分割人体和布匹

它简单，人也用尽了所有的心思
简要地勾勒
美和丑就全部露出来了

衣服遮住一个人
最初用树叶
后来用梦想

当一个人不要布做的衣服
他会穿上河水
穿上爱情和情色


衣服

扯来的一片云醫
做人脸和护身的盔甲
防备世俗和紫外线的伤害
它不怕炎凉
冷的时候做兄弟
热的时候退守一旁

人潮攒动
就是衣服在攒动
当它们被织成
一眼就能看出性别
它的极限是紫玉蟒袍
龙腾于丝绸就是龙腾于山河
当它们预备的某个箱子中
鱼贯而出
就会沿着鼓乐
上演一场人间大戏

一件衣服有大有小
有男有女，有尊有卑
使道貌岸然，使颐指气使
如果脱离
就会拨开一个人的一层皮
它包裹着一个人的天真和羞耻
它也可能是人的伪装
一个人膨胀
他的衣服首先要膨胀

天空的衣服是云
山的衣服是草木
动物的衣服自己长出来
人扔掉了赤裸
自愿将世俗套在身上
自由和不自由

人从衣服往前进化
装下光怪陆离的思想
装下改天换地的韬略
装下虚荣，辛酸和疲惫
装下健康和疾病
装下今生和来世
当我们说起衣食父母
衣锦还乡
就是在说它
隐含的能量和光荣


衣服

亲人一般
共同捱过人生的阴晴圆缺
我有小小的歉疚
不能为它抵挡
半点冷嘲热讽
尽管我全力维护它们
为我组装的人形
尽管我憋足一股劲
和它们行走于天地间
穿衣如鼓动风帆

人们从我的言辞中取走我
从样貌中取走我
当我活着，衣服源源不断
与我同呼吸共命运

当我死了，衣服也死了
一身尘垢化为灰烬
它们和我度过了青春年少
意气风发，和我一起
改动时光的走向
我热爱它们

当它们垂垂老矣
在衣柜中摆上我的旧时光
让我偶尔回头翻动
却不忍抛下它们
我们一起怀念
无数明心动念的时刻
和到这个尘世的风风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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