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客十月诗选（中）

老刀客十月诗选（中）

          梦里梦外

水在陶罐内收留三千年眼泪
鱼在陶罐外
盼着春水涌入梦里来

鱼快要渴死
水盼着鱼跃龙门，撞破一汪死海
相思折磨，从春秋战国到秦皇汉武
近在咫尺却不能相拥入怀

如今，鱼和水都在我面前哭诉
隔着钢化玻璃展台
透明的城墙，又把灵与肉分开
  
          发    小

刚打开灯，你率领一地风雪闯进来
过于狭小的屋子
一下子嗅到田野的清爽
禁不住打一个喷嚏

你抖落肩头的冷风，却沉默不语
紧紧握手
眼睛里跳动着儿时的光泽
心还跋涉在路上
我倒一杯老酒，唤你回来

一整夜，山风和海涛装饰我的梦
清晨，你牵走打着响鼻的黑马


        母     亲

母亲在山沟里挑水
在山梁上播种
在夜晚的油灯下缝补衣服
被秋风一把把薅去头发
她很渴，大口饮下苦日子酿的酒
在一张发黄的相片里
慢性自杀

活着的火，在我眼里
熄灭的火在我心里
我无法去到对岸的夕阳里
晚风随河水起落
这条河，早已经结冰




        战   争

秋风压迫，我看见树木在吐血
一座大山在吐血
压力太大了
树叶作为弱者，放弃抵抗
吐完最后一口血，而告别枝头
秋风无情发动战争
落叶流泪，森林瑟瑟发抖


          心  痛

痛，我也不说
一次次忍着
麻木了，也就不温不火
你来，我有好酒点燃夜空
你去，我可以冬眠在一条小河
痛，你尽管给我
我像一块废铁，被你锻打成
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椅 子

椅子坐在院子里，一棵果树
站在头顶上
树枝头有麻雀
麻雀飞不出的围墙，叫天空

以前爷爷坐在那里
后来是父亲，黄昏路过时
我在椅子上坐下

村庄安静如一只磨盘
不出声，却在反复咀嚼
井水倒影的面孔


   一棵行走的树


一棵树当然会行走
流云路过，擦亮肮脏的天空
急性子的鸟儿报告春风的背叛
走过四季，一棵树也会变老
一步步走向刑场，它不怕死
刀斧手举起手中的利器
树停下来，不走了
倒下去让人们踩着自己
走到它至死也没有到达的远方


      路   过

路过石佛寺，正下雨
雨不太大，那种雾蒙蒙的小
不妨碍钟声在河面打水漂
寺院里那棵枣树高出院墙很多
红红的果实
听惯了木鱼声里的诵经
很有佛心的慈爱
那年我六岁，妈妈牵着我
回姥姥家收秋
后来，我又多少次路过
渴了就进去讨一碗水
井水很甜

         都是人民的

人民路，人民商厦
人民公园，人民医院
都是扬眉吐气的人民的
既然是人民的
就不允许那些贪官富豪进入
驱逐到美国去，到欧洲去
旅游，购物，甚至定居
人民医院不给他们治病
人民商厦不接待他们消费
人民的天下自然是人民的天堂
不爱国的就赶紧滚出去
再也不要回来
把人民的一切都统统交给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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