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端午遍游诸寺得禅字》

来源：《宋诗鉴赏辞典（新一版）》，上海辞书出版社2016年版

作者：【宋】苏轼
肩舆任所适，遇胜辄流连。
焚香引幽步，酌茗开净筵。
微雨止还作，小窗幽更妍。
盆山不见日，草木自苍然。
忽登最高塔，眼界穷大千。
卞峰照城郭，震泽浮云天。
深沉既可喜，旷荡亦所便。
幽寻未云毕，墟落生晚烟。
归来记所历，耿耿清不眠。
道人亦未寝，孤灯同夜禅。

赏析：

这是一首记游诗，写于宋元丰二年（1079年）的端午节，此时作者刚到湖州不久。同游者还有“苏门四学士”之一的秦观，秦观写有《同子瞻端午日游诸寺》一诗。

诗的开头四句，点出作者乘坐小轿任性而适，遇到胜景便游览一番。或焚香探幽，或品茗开筵，筵席上都是素净之物，以见其是在寺中游览，四句诗紧扣题目中的“遍游诸寺”四字。

“微雨”以下四句，转笔描绘江南五月的自然景色，细雨时作时停，寺院的小窗，清幽美丽，四面环山，如坐盆中，山中少见天日。草木郁郁葱葱，自生自长。苏轼本人对此四句诗很欣赏，自谓“非至吴越，不见此景”（《苕溪渔隐丛话》）。这四句诗的确捕捉到湖州五月的景物特点。

当诗人登上湖州飞英寺中的飞英塔时，放眼观看大千世界，笔锋一转，又是一番境界。“卞峰照城郭，震泽浮云天”二句，写景很有气魄，既写出卞山的山色之佳，又传神地描绘出烟波浩渺的太湖景象。此二句诗与“微雨”以下四句，都是写景的佳句。据《苕溪渔隐丛话》记载：“东坡渡江，至仪真，和《游蒋山诗》，寄金陵守王胜之益柔，公（指王安石）亟取读之，至‘峰多巧障日，江远欲浮天’，乃抚几曰‘老夫平生作诗，无此二句。’”可见王安石对“峰多”两句十分赞赏。但这两句的意境，又完全出现在《端午遍游诸寺得禅字》的写景名句中。“盆山不见日”与“峰多巧障日”旗鼓相当，“震泽浮云天”比起“江远欲浮天”来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大手笔，写诗要能放能收，且看苏轼这首诗，在达到高峰之后，是如何收束的。他先插入两句议论，作为收束的过渡，对眼前所见的自然美景，发表了评论，说他既欣赏太湖的那种吐吸江湖、无所不容的深沉大度，又喜爱登高眺远、目之所及的开阔与辽远。紧接此二句，便以天晚当归结束全诗，却又带出“墟落生晚烟”的景色来，写景又出一层。最后四句，又写到夜宿寺院的情景，看似多余，实则不然。与道人同对孤灯、同参夜禅的描写，正是这一日游的一部分。

这首记游诗，作者在写景上没有固定的视点，而是用中国传统画的散点透视之法，不断转换观察点，因此所摄取的景物，也是不断变化的，体现出“遇胜辄流连”的漫游特点。诗人的一日游，是按时间顺序而写，显得很自然，但又时见奇峰拔地而起，六句写景佳句错落有致、平中见奇。

（刘文忠）

责任编辑：贾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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