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客2021年一月诗选

        大秦赋

你打我，我打你
攻城掠地，冷兵器的屠宰场

吕不韦撵回家，赵高出场
李斯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无非等你唱罢，我粉墨登场

一辆破马车
日行千里，纵横列国
郑国渠开通，沃野千里至今

赵姬与嫪毐
鬼混进历史大剧里，算耍得好
秦王这个好战分子
折腾一辈子，不过便宜了那个
叫刘邦的市井混混

        代   孕

精子是爱人的，卵子是自己的
肚子是租赁来的
人性和道德不过是一张卫生纸
我有钱，可以喝你的血
可以夺你的性命
白胡子老头可以买到少女的青春
金钱是万能的神

人类迟早有一天
被金钱砸死
世界荒芜，只剩一地的纸币
在风里飞

      人造湖

从来就是一汪死水，太行山太渴
端出来给它喝

没有海的黄土高原，一切水
都可以滋润万物
眼泪与雨水一样珍爱着春天

不愿渴死的岸，伪造出碧波荡漾
眼睛是那样喜欢被欺骗

湖底以浅薄的水草，勾引野鸭子
海风在大海上
与我的眺望无关

          擦

我擦灯
妻子擦灶台
老妈擦观音菩萨
女儿擦花盆

老爸在擦自行车
尽管多年不骑它了
过年了
不能有一件东西不干净

窗户擦得亮亮的
让阳光不打折扣进来

      又一年

腊月初十，依旧擦亮玻璃
挡风遮雨一年，它们一脸尘土
还有灯，墙壁和窗帘

一年的结尾处，紧接着来年的开端
母亲以敬畏的心
仔细擦拭一尊紫铜观音
神情像给小孙女洗脸

深冬的阳光，以初春的明媚
诱惑来两三只喜鹊
在窗外叙旧

空酒瓶，不舍得扔掉
摇一摇里面还有叹息和吼声
打碎了一只花瓶
妻子忙说，岁岁平安

  不会游泳的鱼

不能飞，它不是鸟儿
也不能像马一样奔跑
它在水里，水很深
它漂浮如一片落叶

一条不会游泳的鱼
被河水刮向东西南北
它想上岸
又怕无法呼吸
在水里，又必须时刻醒着
不敢合眼，风浪又打过来了
不可以被淹死

一条鱼，被流水折磨得死去活来
又无法逃离
这水牢里的生活

        开花调

背坡坡麦子
阳坡坡谷
甚时候想你，妹妹呀
甚时候哭

—————武乡民歌开花调

长谷子的阳坡坡
长满黄土堆
背坡坡的麦子
早在麻雀的眼里渴死

大山顶上，石头开花
放羊的后生
真赶着羊群上天去
曾让他一想起来就流泪的
山丹丹
也像一朵云彩飘进河里

那年的雨季，淹没他一生的开花调

春风一过，花儿都回来
游走四方的游子
被困在雨中

我认识归路，只是那
唱歌的羊鞭
再也甩不出山谷的回声

   向天而歌

———看左权县盲人宣传队演出

从心底吼出的歌
是他们的眼睛
一辈子生活在黑暗里
不让他们唱歌
他们就什么也看不到

歌长翅膀，歌有温度
他们在歌声里活过一回

向天而歌，天听见
他们的歌声里有泪
打在我脸上，湿漉漉的
也有火，几乎引燃一座剧院

他们从山里来，还要回到山里去
一只导盲犬
一动不动卧在舞台上
睡去
像一块黑色的大石头
不想听人间的苦难

       致诗人雷霆

天这么冷，他一个人走了
官道梁上风好大

梁上的万物都认识他，看着他长大的
怎么突然就倒下了

那么高的个子
砸疼了这深冬的土地

他走了，留下了孤独的诗集
我翻看了一天
想写点什么，又觉得很无力
　   
          无   题

冰块，捂着会流泪
石头坚硬
盘下去，可以油润发光
人心是一把断刀，锈迹斑斑
打磨不掉
冷漠与幽暗

铁的心，需要回炉淬火

         剪   彩

一大块红布，好好的
你一剪子他一剪子，给铰碎了

母亲看见，肯定会心疼
我小的时候
她就总为我的红肚兜
发愁

心疼水，心疼剩饭
心疼扔掉的旧东西

穷日子养成的习惯
会陪伴一辈子

          归

躺在月亮的摇椅上，喝茶
转动地球，找哪里是老家
黄河流出一行老泪
是不是母亲哭了
我跳下来
在秋收后的草垛上
找到童年

         湖  边

一个人走在湖边
冬日的湖水结冰
像一面擦不干净的镜子
树枝举起野雀儿的窝
给天空看

人不多，湖边的那把坐椅
我和你曾经歇脚
一对老夫妻坐下来
并不说话
好像时光摁下快进键
多像你我的背影
在黄昏里回忆

我一直找不到哪个按钮
可以倒带
可以退回到可以滑冰车
可以大声叫喊的少年

你我初相识
在那个冬天

          石    头

石头没有翅膀
没有眼泪
给石头浇水
不会开花
给石头唱歌
回应沉默

石头撞击石头
碰出火星

         一些日子

一些日子飘在风中
一些落进水里
一些日子平淡如水
一些浓烈似酒

一些日子让人心疼流泪
一些日子让眼睛冒火
一些日子变成虫子
一些变成枫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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