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跫音

这一张击中我寸心的图片
牵着我回望从前
此刻，滇西北高原丰沛的阳光
如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
将我覆盖，淹没，我的世界
一片苍茫，苍凉，苍白

那时还年轻，俩人一起在雪夜拜访故友
天地之间混沌一片，穿过田野
穿过麦地，穿过落满雪花的玉米秸秆
穿过村庄，穿过偶尔的鸡鸣狗吠
我们在昏暗的满含暖意的灯光里消失
奔向另一处风雪载途的冰冷中

我们不在乎凛冽如针的寒风刺疼脸颊
不在乎灌进脖颈钻进裤脚的冰雪
不在乎寂无一人的旷野
传来猫头鹰或者老鸹凄厉的鸣叫
不在乎没膝的雪，阻不住前行的脚步
不在乎会不会迷路，什么时候抵达
朋友的火炉，火炉边温好的白酒
还有彻夜不眠的说不完的话

还记得走着走着传来的唢呐曲吧
那是悲伤欲绝肝肠寸断的《祭灵》
猝不及防出现的地坑院一片通明
雪与灯火混在一起，人影散乱
哭声，呼声，鞭炮声，烟花升腾
站在窑背上，我被一场雪夜里的葬礼
感动，那一夜的泪水融进了雪花
不只是伤痛，生命苍凉如一片雪落

不知道返程途中，我们是否还踩在
我们曾经趟过的脚印，那些雪窝
是否还留着我们的声音与温度
只是，我们不再唱着《雪城》主题歌
不再奔跑在雪野里，跌倒摔倒甚至
直接在麦地里打滚了，我们沉默着
静静地听着脚下咔嚓咔嚓的声音
那是雪的呻吟，还是脚的决绝
我们的呼吸，我们的心跳
兜交给了那夜的风声
……

此刻，阳光依旧泼洒下来
似乎一场梦，我躺在椅子上
沐浴在冬日暖阳里，却恍然
听到，那些久远的脚步声
隐隐约约，不绝如缕


李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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