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客十月诗歌

     芦   苇

植物中最卑微的族群
在水塘，在湖边
以群居的方式抱团取暖
实在活不起，就随风倒伏
尽可能避开霜刀
秋风一起，以一地枯黄
向人们诉说苟活的不易
没人理会其存在
芦花颤巍巍顶起一头白发
最后融入一场大雪
芦苇活过的四季
只有春天和夏天尚可回忆
在贵族鄙视的目光里
迎向坦荡的阳光
这野性的不屈堪比胡杨
有绿色的良心
也有倒下而不死的灵魂
一群无惧生死的
平民英雄


       对   壶

壶中装着什么呢
也许是酒
是水
也可能是毒药
诗人的诗意
君王的乾坤
都在这一把壶里
看不透的壶
有嘴却不能说话
它必须沉默
摁下去一壶江山
与三十六计的阴谋
玩儿对影成三人的把戏
也许壶中什么都没有
只关押着一声叹息
或一个空梦

一把壶
在手中把玩
烫手与否
会不会炸裂
下一年的危局
谁可以看破


     贺兰山岩画


山岩上作画的祖先
饿着肚子赶在黎明前上山
日出是最美的油彩
蘸着第一缕霞光
画下太阳神的浪漫
不远处
一匹饥饿的野狼在窥探

一幅幅岩画
像一只只鸽子放飞蓝天
挥洒耀眼的激情
不晾晒一丁点儿苦难
光芒四射的灵感
七千年后依然在我眼前
划过一道血色闪电


      在水边


夏天里为你碧绿
到了深秋，又为你枯黄
我是水边的一根芦苇
有一份深情
随着你的来去换装
原本居住在院子里
每天饮着春光
为了一个梦，走向荒野
不知人间的四季
还有风雨寒霜
冬天，我借着一场场大雪
覆盖住一头白发
拒绝别人的目光
我老了，而你在我心里
依然是记忆中
我爱着的模样
   

    低   头

我喜欢低着头走路
习惯了
我爷爷一辈子如此
父亲也是
也不是想看清路上的石头
与小小的陷阱
更不是想捡到什么
值钱的宝贝
在大地上行走，必须
对脚下的大地有敬畏之心
头低的久了，一定会出现驼背
人，其实就是一匹跋涉的骆驼
就是一枚在夏日里不断痛饮阳光
在秋风里垂落向树根的果子
头低下去，一点点低下去
只到彻底隐遁在泥土里
彻底与鞋子告别


      油  灯   


那时，村子里没有通电
煤油灯属于夜晚
马灯是亲人们走夜路的伙伴

寂寞的夜，无比辽阔
炕头上坐着
我总也长不大的童年
灯花花跳动有人来
爹跑得很远
几年都难得见上一面

爷爷累了一天
会坐在灯下抽一袋旱烟
妈妈摊开孩子们磨破的衣服
穿针引线

灯高光照远
灯下，荡开不大的一圈光线
一家人围拢过来
一盏豆大的油灯很暖
很暖


        山    寺


山谷最多的是大风
是不说话的石头，是野花
一间寺庙，像一颗黑痣
点在岩壁之上
一座山冈被赋予生命

来在正午，阳光在山顶
塌方式地落下来
我顿时觉得山谷里
还有许多热切的眼神

木鱼声悬在空中
飞鸟累了，停在寺庙的额头
在远离人间的空中
它们是最虔诚的香客

上来了，再不想下去
鸟语温柔
一声声犹如禅音



     芦苇之二



站立成人间最后的痴
夜晚相拥而眠
心像树木渴望年轮
大雁飞向温暖的国土
芦花放飞的噩梦
给一星火，将燃烧一片火海

孤独的呼唤是一首
属于水岸的执着情歌
以四季的坚守
羞辱流落在风中的月亮
高墙内有娇羞的牡丹
而大地上有太多的游子
无根漂泊，无处安放梦魂
在繁华落尽的红尘


       背柴回家

煤炭，来自三十里外的山下
被毛驴驴驮回来，必须
省着用，不然熬不到过年
唤醒炊烟的任务不得不交给柴草
每次从地里回家，母亲的肩头
必定不会空着
一定压着一捆柴草
煮饭，取暖都离不开
院门口，有一间小房子
是柴草的驿站
短暂的休息，等着过冬
一捆一捆在待命
而背它们归来的是母亲
漫山遍野的野孩子，与秋风
一起被领回家
给一家人以温暖
以和子饭的香味与滋养




        野   花    


漫山遍野小花朵的笑
被春风打开
野花开心，阳光就很满足
微风也有了内涵

一朵朵开在我梦里
世界再大，也大不过故乡
花开时我爱过，花谢我远离
流浪在都市，心不知不觉间枯萎

回不去，只好变成一只鸟
栖息在孤月的额头
冷也不能说，说了也没人能懂

草坡上，野花比我更孤独
一脸泪水
再唤不回热烈的鸟鸣
再接不通一座大山的呼吸

     暴   雪

雪片像纸钱落下来
天空该承受了多大的悲伤
一座山一瞬间白头
一个村庄
被白茫茫的夜色笼罩

被大雪掩埋的还有一群羊
它们像雪一样白，像夜一样黑

黑白往事，在少年心里驻扎
从喜悦到最后的慌乱
被压弯脊梁

我的羊倌二叔
在那一场大雪之后
腰疼了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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摁下去一壶江山
与三十六计的阴谋
玩儿对影成三人的把戏
也许壶中什么都没有
只关押着一声叹息
或一个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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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的抒写，每一章都让人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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