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流子”

刚跨进中学校门

就听到俩个名字如雷贯耳

大流子、二流子

立正！稍息 ，两臂侧平举

向右看齐！

底气十足，字正腔圆

中等身材，北方男人中

不多见的奶色皮肤

鼻梁高挺，身体结实匀称

头发是经过精心修剪的

不长不短

穿着当时最时尚的“上海风”

流行又不流气


他是个体育教师

曾是市少年冰球队队员

就是这个俊朗时尚的人

不久前竟是个烧锅炉的工人

让很多人难以想象

他就是二流子

在学生面前总端着

不怒自带威

对一些泼皮无赖

从不苟且低头

但也没见过他与他们

有过肢体冲突


他有过两回难堪

一次是在游泳区的沙滩

一个姓代的魁梧中年教师

在背后向他的泳裤撒了一把沙子

他就把一个团好的沙球轻轻的

抛到那人的腿上

姓代的资历比较老

平时就戾气十足

根本没瞧得起这个曾经的锅炉工

上来就揪住他摔打

他很从容的应招

用了一记漂亮的“小踢儿”

那个大家伙就被撂倒了

引起了一场哄堂大笑

恼羞成怒的壮汉

拾起一条柳枝用力的抽打

“二流子”只是含笑躲着

被壮汉追打出一百多米

最后哪只漂亮的鼻子

被抽了一记流血的口子

围观的人很多

结束时二流子推着一辆

崭新的上海凤凰自行车

来接新婚不久的女人

上海女教师江妮

这个女人身上集中了

国人传统审美观的所有优点

活脱一个江南水墨画中的

窈窕淑女

还奢侈的长着一个

盎格鲁撒克逊式的尖鼻子

见一眼就很难忘却

包括所有的女同胞

而且是文革前毕业的大学生

教物理的，漂亮的板书

温婉细腻的讲述

妙趣横生的打比方

好学生、淘学生

都竖着耳朵听

刚才的一幕她都看在眼里

一方面为丈夫四两破千斤

的智勇高兴

同时他鼻子上的血

都滴在了她的心上

但她始终静静的看着


二流子在学生中的口碑

不好，整天板着面孔

还打扮的过了头

他的存在感完全来自于

江妮老师，人们嫉妒、羡慕

他娶了一个美的

不可方物且贤淑的女人

这是他可以永远保存在心中的

自豪感和成就感


还有一回是他搀扶着

怀孕7、8个月的妻子上班

因人太多艰难的挤下公交车

走在一旁的一个男学生

大声的对另一个同学说

哪天我看见一个大肚子女的

下车时被人挤倒在地上

半天爬不起来哈哈哈贼惨!

明显是在喻讽江妮老师

二流子对他怒目而视

眼珠子都要决眦而出了

看得出来他在强压怒火

江妮老师则自嘲的笑着

没讲一句话


二流子在教学中不怕得罪人

一个痞子在乒乓球队

仗着膀大腰粗欺负小队员

体育组召开会议决定惩罚他

组长可能怕得罪人

让二流子来宣布

他义正辞严

从今天起停止蒋文的训练！

你又不是什么著名运动员！

大家都是平等的练球

不能欺负小队员

大家对他的决定

都从心里拍手称快

蒋文当时摔拍子甩脸子啐唾沫

二流子毫无惧色

结果这个曾横行球队的家伙

怂了 ，变成一滩烂泥

低三下四的找球队负责人

交检查、痛哭流涕

说自己什么也干不下去

劈柈子把手都劈了
……


还有一次选拔新队员

两个水平最高的学生

在中途相遇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结果二流子果断的决定

让那个惜败的学生进了下一轮

结果这个同学获得了亚军

成了校队的主力

多次代表区乒乓球队

参加各种比赛

这是他对工作

认真负责的一种体现

但他很少与学生们讲话

所以口碑不好


“两个蚂蚁驮着一粒大米

上了一座桥

一辆卡车拉着一车大米

上了同一座桥 ，

你们说它们谁做的功大？”

一个中年男教师穿着时尚

拿着两盒粉笔

也不做自我介绍

就开始讲课了

他是临时代课的物理教师

下课铃一响转身就走了


他带着一个毕业班

下乡劳动时

他曾对一个班级干部说

“你们的班长还曾设了个套

考验我对学生好不好呢”

问他想不想家

他说我现在最想

我那个大胖小子！


冬天他不戴帽子留着大背头

系着一条驼色的围脖

很潇洒的滑着冰球刀

当时冰场刚浇好

还未对外开场

整个冰场就看他一人表演

他在体育局通吃


据说他曾擅自挪用

学校贵重的广播器材

按当时的规定应该被处分

但他用两瓶豆油就摆平了

最能彰显他能力的是

他组织、指导、管理了

全市第一家校办电子元件厂

用的都是自己挑选的学生

做的风生水起

来参观学习的络绎不绝

当时国产收音机

用晶体管代替电子管刚起步


中庸之道和厚黑学他无师自通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领导要做的他总是提前一步办好

从不轻易得罪学生

除非是管理自己的班级

或电子厂时

他会极尽恩威并举之能是


一次校党委召开批判大会

批一个瘸腿老师偷练太极

是“封建势力抬头”

书记怕冷场

让他先带个头

他郑重其事的说

你练武术是不是

想把你那只偏偏脚丫练正过来!

别人笑得岔了气

只有他一本正经

出色的完成了“任务”

也保护了哪个老师


他平时在学生面前也是

不苟言笑

人们还叫他“路大拿”

有手眼通天的意思

他因比二流子大几岁

所以叫大流子

他们都曾是冰球运动员

大流子还是教工系统跳高冠军

他们都会巴结领导

后来都在政府做了高官

都讲究仪表、帅气

在学生面前戾气十足

但从未发生过冲突

常在“河边走”

就是不湿鞋

可见其老道之处

他们的不同处也是明显的

大流子是干大事的料

善于调动他需要的力量

有号召力组织力

绝对是上级喜欢形的

且学有专长

二流子除了长得更帅气

打扮的更时髦

搞了一个好婆娘

其他的都比不上大流子


耕云播雨是

农耕民族的立命之本

男欢女爱是薪火相传的

每一个女生都

暗藏着怀春的蓓蕾

大流子的一个女学生

也是他电子厂的爱徒

曾在下乡劳动结束的前一天

以汇报思想为借口

在就要被收割的高粱地

给了他一张用香手帕包着的信

在表达了种种情愫后

以“我永远等着你！”

结了尾

这句话变成了

高粱叶子的哗哗声

在大流子的心里久久萦绕


有一个知情的女生多年后

偶遇大流子，聊起了这段情事

大流子说我们的爱早已枯萎

但他酡红的脸色已无处藏身

长在巅峰上的苹果

一定会最红、最靓、最甜？

就像当年的江妮吗？

我在寻找一种

特立独行的形而上

剥去被50多年的沙砾、碎叶

层层包裹着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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