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作

春天糊涂了

春天糊涂了
让门前的梨树
一颗吐蕊
一颗朽倒
被绊折了一条腿

奶奶也糊涂了
弄丢杵了十几年的拐杖
正躺在床上叫骂着后山的泉水
对她吹口哨


壳背上的春天

是什么？
让一只老乌龟
爬行在凌晨的街道上

仔细看它的背
背上长出了春天的庄稼
压得它喘粗气

它爬不动了
静静地趴在路边
一动不动的壳上
坟头草一寸一寸地长高
抬起了
这个沉重的春天

风筝

柳条垂下
放一镜湖水
我的手垂下
放一个顽童

顽童奔跑出一个田野
卷起春风
惊起黄鹂

我亦如黄鹂
久久，不愿落下

搏击

催单的铃声响起，这个男人带上手套
像只袋鼠在车流中闪转腾挪
要万分警惕，躲避命运的重拳

中场的铃声响起，他退到路边
腹带里的孩子该喂奶粉，换尿不湿了

催单的铃声再次响起，袋鼠继续蹦跶
闪躲
只不过这次，迎头痛击的是
孩子一遍又一遍的哭声
袋鼠避无可避
被打成了父亲的模样


与笼中的八哥对话

我把嘴撅成喙，用鸟语挑逗它
它昂着头不予回应
又连用“你好”
它低下头“去你的”
又昂起

现在，我情愿它是木塑的
闭上它那
说“恭喜发财”的鸟嘴

这些年
我操着别人听不懂的方言颠沛
一样
成了他人眼中的鸟人


过期商品

村口招西晒的地方
摆上了各种蔬菜

老年红的瘪辣椒
老年斑的苦瓜
缩成逗号的干黄瓜

旁边有粒风干、脱粒的稻壳
正裂开嘴笑
仿佛是在告诉路人
它们也曾是地里的庄稼人

心念之物

十年前的某个夜晚
我们熬了一宿的白米粥
我添柴，你加水

我将长句，断成短句
让每个字词，燃烧、舞蹈
你将每一粒白米，熬成梨花
散发着滚烫、淡淡的泥土香味

亦如现在
一个号码，用了十年
另一个号码，空了十年
也烫了我十年

周三

雨水洗净周三的早晨
阳光在剪它的头发
帅气，硬朗的脸
引来绿叶扒着窗沿张望

一朵云从白到黑
周三从明到暗
我醒来到睡去
短短的十二个小时
就是我的一生

爷爷的锄头

记事后，我一直在找爷爷脱落的门牙
爷爷扛着锄头出去
我跟在后头

来到地里，爷爷俯身握住把头
明晃晃的锄头轻轻一咬
杂草的根茎就断了

来到田埂上，爷爷躬身握住把头
明晃晃的锄头用劲一咬
埂子被开一小口

来到山脚下，爷爷直腰抡起
明晃晃的锄头大开大合
山体被啃掉一角

直到现在，我只找到一把
锈迹斑斑的锄头，立在门后
啃不动门板
小小的阴影


四月的一天

四月的一天，天空下起毛毛雨
我只身前往
找不到山间小路—
一个个占道、冒尖的嫩头青
已把那儿防得密不透风

改柏油路去你家吧
开四轮，五分钟
骑两轮，十分钟
我步行，二十分钟

途中
没有一颗草拽我
没有一朵花诱我
没有一座山挡我

走着走着，雨也就停了
一想到那儿已是你的娘家
脚下的柏油路
就粘住了我
就像天空
挂住了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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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秀的空间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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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味道的一首小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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