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之论诗：一个坏蛋能写出好诗吗？

一个坏蛋能写出好诗吗？从理论上讲当然能，诗言情，坏蛋也有情，大奸臣严嵩一生就只钟情一个女子；诗言志，坏蛋也有志，大奸臣魏忠贤就一直有想当皇帝的志向；诗言理，坏蛋心里的逻辑运算一点也不比好人差，被大奸臣秦桧算计掉的忠臣良将无数。那么，若如此说似乎坏蛋能写出好诗就是必然的了？错了！我的结论却正好相反，一个坏蛋不可能写出真正的好诗！

一个坏蛋只能写出相对好诗

若把诗歌分为相对好诗与绝对好诗，那么，一个坏蛋只能写出相对好诗，却不可能写出绝对好诗。什么是相对好诗？所谓“相对好诗”，就是指专门强调以艺术境界论高下的好诗，总体是为美服务的。大多是指那些在抒情、言志（智）、说理领域能超出一般凡庸作品的诗，比如，语言精炼，意境优美，哲理深刻等等。什么是绝对好诗？就是诗中有大爱的诗，诗歌无论是抒情、言志（智）、说理，最终都是为了一个目的——爱，只有摆脱了为抒情而抒情，为说理而说理，为言志（智）而言志（智）层面，上升到为热爱这世界而写作的诗才称得上绝对好诗，它的存在与时间已经没什么关系了。绝对好诗的品鉴跟相对好诗正好相反，相对好诗是强调艺术境界第一性，思想境界第二位，而绝对好诗，思想境界第一，艺术境界为思想境界服务，是为真和善服务。所谓在心为志，发言为诗，爱的中心是一种奉献精神，而坏蛋的本质却是自私，因此，一个心中没有奉献精神的坏蛋怎么能写出为世界做奉献的绝对好诗呢？那他就已经不是坏蛋了。

我们拿大汉奸汪精卫写的前后两首代表作来分析一下吧：

《被逮口占》

慷慨歌燕市，
从容做楚囚；
引刀成一快，
不负少年头。

这一首是汪精卫年轻时刺杀清廷头号人物摄政王载沣未遂入狱后所写，此时的汪精卫一身正气大义凛然，决心做一个牺牲自己造福他人的民主先驱，一腔浩然正气跃然纸上。这首诗的真正主题是一个字——爱，作者为了爱这个世界，甘当抛头颅洒热血，做一个忠信仁义的楚囚，称得上是绝对好诗。

我们再看看，当了汉奸之后的汪精卫写的什么诗：

《自嘲》

心宇将灭万事休，
天涯无处不怨尤。
纵有先辈尝炎凉，
谅无后人续春秋。”

这一首是伪满帝国崩溃前夕，汪精卫客死他乡前写下的一首的绝命诗，这首诗虽然在艺术上也没什么败笔，如果不是跟作者的生前行为联系起来，甚至也可算得上一首好诗，但也只能算一首一般意义上的好诗，无论如何算不上绝对好诗，因为这首诗中只有情而无爱。而且，这种所谓的情也不是什么人间真情，无非说，天下无人理解他所谓“曲线救国”的韬晦之计，抑郁而终罢了。

通过比照，结果一目了然，虽同为“绝命诗”，作为仁人志士的汪精卫写出的狱中诗，是一首绝对好诗，洋溢着为信仰而付出的人间真爱；而作为汉奸走狗的汪精卫写出的“绝命诗”，则是一首一般意义上的好诗，尽管艺术境界无可挑剔，在精神境界上却是天壤之别了，只是一种抒发个人情感的“本能之作”罢了。

一个坏蛋能成为诗坛名家吗？

理论上讲，坏蛋是不能成为诗人中的名家的，因为一个心中无大爱的诗人是不可能写出惊世之作的，既使他能违背自己的内心，偶然写出几首好诗，也不能可能长期的持续写出好诗，因此，不可能成为真正的诗坛名家、大家。但中国文学史是反理论的，因为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中国文学史一直是儒家的学者编撰的，这样，但凡能进入儒家文学史的所谓名家，基本都是在仕途上能混个一官半职的才行，否则便被排除在圈子之外。比如，陶渊明、李白、杜甫等大诗人，都差点被排除在文学史之外，我们不知道的被遮蔽着就更多了。儒家学者由于衣食无忧，生活波澜不惊，因此，在诗歌鉴赏上只能以艺术境界论高下，多以游山玩水、吟风弄月的休闲之作居多，只要有几个好句子就行，这也是几千年文学史，唯意境、境界论得天下的原因所在。所以，坏蛋也可能成名家，只不过在真正行家眼中，那只是些著名的修辞家罢了，虽名家却绝非大家，比如为了一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而杀人的名家宋之问，就是最典型例子。

汉诗百年，依然延续着这种古老的修辞学品鉴规则，多数名家都是明晃晃的风花雪月之作，看不到他们内心深处高尚的人品修为，随便举几例。

《再别康桥》

【徐志摩】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榆荫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
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间，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单论徐志摩人品，恐为多数专情的善男信女所不齿，多次移情别恋把身怀有孕不懂外语的妻子抛在异乡等等，但感情上的事除了当事者，后人很难说得清。徐志摩即便算不上什么高尚者，也算不上大坏蛋。那么这首诗如何？算绝对好诗吗？当然算不上，只是一篇风花雪月的咏叹之作罢了，唯一价值还是几句还算亮眼的修辞，仅仅终止于艺术境界范畴内，思想境界谈不上。

再看看著名诗人顾城、海子的代表作：

《一代人》

【顾城】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顾城这首诗我点评过，谈不上什么好诗坏诗，因为，狗屁不通，词不达意。即便狗屁通了，也是对“出污泥而不染”的模仿，没啥大意思。那么，为啥狗屁不通？因为“黑夜”是象征的黑夜，“眼睛”是现实的眼睛，在此，“黑夜”是个特指，象征文革，而“眼睛”则是泛指，是一般，一个特指的因和一个泛指的果怎么能联姻呢？即便没有“黑夜”，“眼睛”不也是为寻找光明而存在吗？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海子】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的幸福
我也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在常人眼中，顾城、海子恐怕都算不上什么好人，前者杀妻，属于典型坏蛋，后者在最该回报父母养育之恩之刻选择自杀，也好不到哪里去。但顾城的诗比较中性，不具有欺骗性，海子的诗却具有欺骗性，字面上虽貌似正能量，实际上却正好相反，否则，他心中真有那么善良美好，他怎么忍心抛弃贫穷的父母兄弟撒手人寰呢？

这首诗实际上就是首对人事的“告别诗”，这个“从明天起”实际就是“从下辈子起”，这些“拜年话”说得言不由衷，否则他为啥不从今天起呢？当然，我也不赞成把海子归入坏蛋来评价，因为写作此诗时，作者很可能已经精神错乱，从诗中诸多驴唇不对马嘴自相矛盾的话便可看出。

总体而言，百年名家充其量还是小名家，名气再大，也是小诗人，他们尚无法把“为情绪写作”上升到“为爱写作”层面。至于，某些砖家叫兽说有无价值百年后看，我觉得是句屁话，他们大概认为，后世的专家教授也和他们一样是砖家叫兽，我的看法是，这样的诗没有留传后世的可能性，万分之一也不可能！除非人类社会又退化到茹毛饮血时代。

所谓修行，就让自己变得再好一些。

一个坏蛋写不出真正好诗，是因为坏蛋心中缺少奉献精神，所谓先做人后做诗，就是先让自己心中蓄满奉献精神，否则既使你的写作技艺再驾轻就熟，词语炼金术再炉火纯青，你的写作也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这也是我一直倡导写作精神境界第一，艺术境界第二的真正原因。人过中年之后，青春期那种“在心为志，发言为诗”的本能写作阶段过去了，由一种烟花怒放般的“发射”阶段，过渡到了春蚕吐丝般的“分泌”阶段，或者说若青春期写作阶段写的是情，是志，中年写作写得是情怀。所谓“修行”，不是非让你信佛信道信耶稣，如果说非要有种明确的信仰，那诗人的信仰是爱！

写到此，可能还要补充一点，因为一个新问题出现了，诗人的写作究竟是“故意”写的，还是“本能”写的？关于情志诗，我想比较接近于“本能”，类似“实话实说”，关于“情怀诗”则未必。因为，如果你的内心深处当真有人间大爱，那么就是“实话实话”，如果没有，那就是故意写的。但“故意写作”也是诗人的责任，或者说，当你故意写作人间大爱之作的时候，你已经在修行了，这半点也不丢人。只要是为了爱，即便“善意的谎言”也是真理，当然，你要让读者感受到足够的真诚。

作者：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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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微信公众号：鹰之论诗

道理是这个道理，回到现实面前对好人坏人的鉴定还是很困难的，不然那么多坏蛋是怎样炼成的，有的窜上高位好多年，作福作威，国人顶礼膜拜，最后倒台了才知道那些人已然坏到底了。那么现在人们高歌大赞的“好人”有没有这一类的？政坛如此，文坛亦然。

看了此论，方知孔丘杀少正卯的正确，不懂诗的人论诗，这是学院派教授。

坏蛋写诗花言巧语骗人。

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内心的挣扎好吧，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即使再好的诗人在诸多质疑下也无法做到自圆其说。还有生活是身为一个生命可以选择的自由，硬要将之与诗人的作品联系在一起未免也太不理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