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人之死——致史蒂芬·霍金

还是垂下眼吧
你们，整日里
青眼白眼红眼看世界的人
忙着埋头吃草
又热衷做梦的羔羊
梦里梦外，无非是
嘴边的
和眼前的野草
欢乐是野草的欢乐
悲哀是野草的悲哀
但今天，一个牧羊人走了
他曾在轮椅上叩问星辰
又一动不动地举起鞭子
给羊群们指明出路
所以，请记住这个人
请垂下眼睛
为他祈祷祈祷
顺便为自己哭泣


惊蛰

被惊着了吧
你这还在冬眠的
黑熊、刺猬、蝙蝠、青蛙
还有狡猾的蛇
你这正在返程中的大雁
野鸭、天鹅，还有轻盈的小燕子
你这消瘦的，成队成队固守的白杨
你这北回归线上雍容的银杏
你这攥紧的手，春耕的犁
你这正在苏醒的大地
你这开早了的桃花与梨花
还有你，慌慌张张的人
正在路上没头没脑地奔跑
一声霹雳，两三道闪电
之后
你们猜
接下来
会是怎样的一个春天


两个中年男人的聊天

一个中年人在楼顶忙碌
我站在露台上，有一句
没一句的和他聊天
我抱怨天气，咒骂前天的大雨
说麻烦你们了，因为阳台又漏水
他说没事。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饭碗，都是应该做的
只不过六楼有点高，年纪大了
扛着水泥上来有点吃力
我看到他头发花白，问他年龄
他说他属鸡，69年生，湖北人
我说你比我大三岁，大家都是同龄人
然后说了一句骂人的湖北话
结下来，两个人的话题明显多了
我们的聊天
更像是彼此人生的盘点
他父母双亡，有两个儿子，已经做了爷爷
我父母健在，来沪二十余载，女儿五年级
他说我命好，能在上海安家，房子还这么大
我说你也不差，有两个儿子，现在都有孙子了
他说孙子是小儿子的，大儿子大学毕业，还没成家
他还得这样，再干几年
此时，一阵冷风，从高空吹来
我们在春天里
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狂欢

你在风中说过的每一句话
都将有千百种意志紧紧相随
有亿万个种子，在云中散落
奔赴在如血如火的黄昏里
黑夜是场聚会，夜越来越深
喜欢黑夜的人们，不约而同跳起舞来
手镯，项链，戒指，耳环
能亮的都亮起来吧，在微光之下
还有你看不见的银色枷锁
它缠绕在欲望澎拜的身体上
越舞越紧，越紧越亮
你听，那叮叮当当的珮玦之声
像不像，像不像
梦里轰隆隆的雷声


真相

十点钟醒来，大惭
先看手机，再看天气
觉得自己一定错过了什么
春光，问候
或者车水马龙的热闹
而眼前的真相是
阳光依然热烈
花儿正在盛开
一切都很美好
而你是春天里
可有可无的人
就算是再晚点醒来
就算是一睡不醒
这世界依然有趣
一直旋转
但有趣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