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诗歌的语境

作者：鹰之




　　
　　自古以来，诗人都是反潮流者，因为他们自身便是潮流的抛弃者，颠沛流离的动荡，曲折坎坷的潦倒，几乎伴随他们的一生，因此，从他们流传于世的作品中我们几乎看不到一丁点好玩、搞笑、嬉皮士等的娱乐化时尚化痕迹。但受国际诗坛大气候影响，自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朦胧诗潮沉寂后，中国现代诗逐渐从承传三千年的“诗言志”模式叛逃，逐渐沦为无中心、无意义的后现代噱头写作，婆婆妈妈的泛生活化写作。而今，无论是当年正襟危坐的学院派写作，还是嬉皮笑脸的“民间帮”写作，都已交汇于“类口语”“类书面语”式的合流地带，一个“类”字轻易便抹去了西川、臧棣与李亚伟、韩东们的派系差别。即便抛却废话体、梨花体、羊羔体等极端化噱头写作不论，仅主流媒体所推崇的这些半庄半谐、半书面半俚语、半抽象半叙述的所谓先锋作品，便足令读者失望了。由于其过度地追逐时尚化、调侃化，正丧失掉一首诗赖以存在的抒情语境，令诗歌由高雅艺术正逐渐异化为媚俗艺术，似乎在一首严肃庄重的抒情语境中不掺入点时尚元素便不先锋、不另类，还美其名曰，所谓先锋诗就是不太像诗的诗。那么，如果再不对这些邯郸学步者重提一下语境问题，再让这些“寄生虫”般的编辑、评委、砖家、叫兽继续对这种娱乐化写作纵容下去，那么，民众对我们的诗人的称谓可能就要由疯子、神经病转化为上蹿下跳的猴子了。
　　
　　什么是诗歌的语境
　　
　　时尚因素对诗歌的损害都可统称为对语境的破坏，从一首诗的精神气质来说，就是直接对精气神的破坏，因为地球上一切艺术都是“悲剧”的艺术，而调侃、好玩、搞笑只是街头巷尾的皮毛艺术；从诗歌质地说，就是对“诗歌有机体”的破坏，故意掺入这些时尚化噱头就如同永远也融化不掉的“味精”，令一首诗的整体断裂成碎块；从诗歌的传承、传播来说，过度地强调时尚化，等于强加给诗歌以时效性和空间的局限性，对内成为过期失效的“当代泡泡”，对外成为永远也不能跨出国门的“土皇帝”。
　　那么，什么是诗歌的语境呢？简而言之，就是物象与意象在一首诗中成功运行所需的情感环境和物质环境，它牵扯到诸如时间、空间、情景、心理、文化、科技、风俗等诸多方面。在此探讨的不是哪一种语境更适合诗歌要素运行的问题，而是主题情感与表达语气的一致性，以及以上方面能够具有有机融合于一体的统一性。打个比方，要令一个演员要在舞台上成功说出符合其身份的台词，就必有相辅相成的布景、服饰、灯光、配乐等的配合，这些布景、服饰、灯光、配乐等就是这个演员的“抒情环境”，而这些环节一旦出现一环失误，即便这个演员演技再高超再用情，他的抒情很可能就变成矫情甚至调侃。比如若让一个佩戴爱奉手机的林黛玉哭哭啼啼地思念宝玉，观众不但不可能陪着掉泪，甚至可能会哄堂大笑，但若整个剧情都是围绕“穿越”展开，所有布景都是为穿越而设置，它仍然具有抒情性，尽管是二流的。
　　
　　对诗歌语境的破坏主要分两种情况，一种是由情境背离所导致的整体语境无效，另一种是由部分无效导致的整体无效，现分述如下：
　　
　　整体语境的无效
　　
　　整体语境的无效，主要体现为作者的思想情感和具体呈现模式出现了背离，说的白一点，就是诗人所说的这件事和说这件事的语气不是一致的，类似在灵堂奏起了喜盈门，在洞房奏起了安魂曲，因而导致了作者的抒情无效。
　　
　　如在最近的一场大学生三行诗赛中，诞生的这首所谓千万人共鸣的获奖诗：
　　
　　螃蟹在剥我的壳，笔记本在写我。
　　漫天的我落在枫叶上雪花上。
　　而你在想我。
　　
　　这首诗抒写水准的低级就不说它了，比如“漫天的我”是个什么东西呀？是你的碎块还是克隆品？还是说说主体构思吧，这首诗创意明显来自出自汉乐府民歌《上邪》：“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无非把“乃敢与君绝”改为逆反的“而你在想我”罢了。借鉴也罢仿写也罢，这本也无可厚非，问题当你还有心情想到“螃蟹剥我的壳”、“笔记本在写我”等这些搞笑场景时，“爱情”一词的庄重性还存在吗？因此，尽管作者的题旨本意是在表达对爱情的绝望——只有天地倒转覆水能收，你才有可能回心转意想我，但这些过分戏剧化的有趣场景却把这种绝望情节冲垮了，而“爱情”一词的固有含义也被解构掉了，估计放在二奶与贪官分手对话场景里更适合。
　　
　　
　　再如我之前说过的夏宇的《甜蜜的复仇》，也是这种类型的：
　　
　　《甜蜜的复仇》
　　把你的影子加点盐
　　腌起来
　　风乾
　　老的时后
　　下酒
　　
　　
　　
　　这首诗若放在情人之间打情骂俏语境里当然很俏皮，比如双方偶尔拌嘴后和好，再见面时，女方眼泪巴叉地说了以上话对男友表忠心，男友当然回报一个深吻一个熊抱。但在这些前提不存在情况下，读者在一般时空状态下阅读，会得出以上答案吗？恐怕只能怀疑你是否疯了，一个相思泪流干的人，能突然间变得如此幽默吗？
　　
　　很明显，以上两首所谓爱情诗，都不能归入言情诗，顶多放在“俏皮话”文字行列，因为支撑这场“爱情”的情感语境根本不存在，但我们浮躁的时代都把它们的价值千倍万倍地放大了。
　　
　　
　　再如著名诗人西川的一首：
　　
　　《俗气及其它》
　　
　　【西川】
　　
　　俗气，就是有点人间气
　　就是不超前，就是落后时代30秒，但也不能落后太多。
　　说到俗气——生活俗气一点就舒服一点，舒服一点就感觉世界美好一点；
　　我每天醒来可不是为了看到一个糟糕的世界。
　　如果你认为我已放弃了理想，这是你的看法。你也许会说我这是在凑合，说就说吧。
　　
　　
　　那么凑合：在法律允许的情况下我凑合着。
　　我并不为此而脸红。我喝最好的茶，听最后的音乐。
　　我从不靠近法律划出的边界，法律就是一条狗，你不走近它它就不出声。
　　所以和边界保持三公里距离是适宜的，所以应该守法地走在马路的右侧。
　　靠右行你并非不能回家（有时需绕个远），靠左行你有可能就一路走到了天国。
　　
　　
　　那么边界，边界是别人划定的，
　　他们一定有道理，尽管不一定是我的道理。我这样说，说明我活成了别人。
　　但我活着，请为我鼓掌。我这样说，说明我活出了一种境界——不是你说的“境界”。
　　老是边界在胸的人一定是准备越界的。越到边界那边有什么好？
　　我想他们在那边一定缺吃少喝，或者他们并不缺吃少喝却依然闷闷不乐。
　　
　　
　　那么闷闷不乐：有些人欣赏这种状态。
　　他们说一个朝气蓬勃，天天向上的人怎能理解月亮的忧伤。
　　他们是艺术家，他们是不满意的人，他们是批判者。
　　可月亮有什么好忧伤的——他又没有眼神儿和肚脐。说月亮忧伤的人一定是疯了。
　　登月旅行活动一旦开始，我建议把他们首先送上月球并且不许他们买回程票。
　　
　　
　　
　　这首诗虽貌似批判现实主义作品，但精气神指向也是模糊的，即便勉强扣上“体制所迫”“生活所逼”类的大主题，也跑不出“活的没意思”的消极类型。因为无论从激扬真善美还是鞭挞假丑恶方面，都找不到丝毫典型意义上的物质支撑。也许有人会说，这是作者面对诸多的“不能说”“不可说”而有意选择的“含沙射影”含糊其辞呀，我感觉这不是理由，岳飞写《满江红》时，也明明知道他根本不能做到“架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因为他太明白小皇帝习惯苟安一方的内心小九九了，但他若如此含含糊糊吞吞吐吐地写，便不可能感天地泣鬼神千古流传了。没有极端不成艺术，想表达极端化情感，就必须有极端化的物质承载去呈现，这种神神叨叨的娱乐化反讽是没有丝毫抒情力度的，更谈不上诗歌的品相。
　　
　　部分语境破坏
　　
　　部分语境被破坏的情况比较常见，这主要有两种原因造成，其一，作者抒写基本功不到位，根本没能力总览全篇，难以保持统一语境贯穿始终；其二，故意“玩”诗歌，以为在一首当中故意添一点时尚、打油的非诗元素便能体现先锋另类，结果自然画蛇添足。但不管那种原因造成的语境错位，都是对诗歌有机体的破坏，都令诗歌丧失了可深入研讨、重复阅读以及承传、推广的可能性。
　　
　　故意淘气类
　　
　　针对故意“玩诗歌”造成的语境破坏，多发生在中国名家的类口语、类书面语中，所谓的“类口语”、“类书面语”就是在“口语派”、“学院派”写作的基础上进化而来。因为受时代小品文化、互联网用语等影响，这些江郎才尽者为了继续“保鲜”，只得在原先郑重其事的语境中添加嬉皮士、玩世不恭、调侃等时尚气息，结果弄成了非抒情、非言志、非批判、非智性、非理性、非灵性的四不像产品。这种诗歌的精神气质大都是模糊的，模糊的原因是诗歌向上部分的精神指向与向下部分的指向互相矛盾，在相互消耗过后，所剩下的部分不足以对语境的正能量方向构成支撑，因而导致抒情无效。
　　
　　如以下这首获奖朗诵诗：
　　
　　《这些年》
　　【韩东】
　　这些年，我过得不错
　　只是爱，不再恋爱
　　只是睡，不再和女人睡
　　只是写，不再诗歌
　　我经常骂人，但不翻脸
　　经常在南京，偶尔也去
　　外地走走
　　我仍然活着，但不想长寿
　　
　　这些年，我缺钱，但不想挣钱
　　缺觉，但不吃安定
　　缺肉，但不吃鸡腿
　　头秃了，那就让它秃着吧
　　牙蛀空了，就让它空着吧
　　剩下的已经够用
　　胡子白了，下面的胡子也白了
　　眉毛长了，鼻毛也长了
　　
　　这些年，我去过一次上海
　　但不觉得上海的变化很大
　　去过一次草原，也不觉得
　　天人合一
　　我读书，只读一本，但读了七遍
　　听音乐，只听一张CD，每天都听
　　字和词不再折磨我
　　我也不再折磨语言
　　
　　这些年，一个朋友死了
　　但我觉得他仍然活着
　　一个朋友已迈入不朽
　　那就拜拜，就此别过
　　我仍然是韩东，但人称老韩
　　老韩身体健康，每周爬山
　　既不极目远眺，也不野合
　　就这么从半山腰下来了
　　
　　
　　
　　同样的，这首诗抒写技艺上的幼稚与低劣就不说他了，比如，若你因为不和女人睡觉就是过得不错，难道说能和女人睡觉就是过得很不好吗？根本不通，不值一说。还是说说可争议部分吧：这首诗在被获奖之后出现了两种争议，一种是站在一般读者角度望文生义式的质疑与否定，另一种站在作者角度的辩解。前者认为，这就是一首表白自己活着没意思的诗，无非说这些年作者活得窝囊、猥琐、行尸走肉，但你既不是国家元首、演艺明星类公众人物，又不是诗歌学会会长、《人民文学》主编、鲁奖评委，与广大诗人（大众反正不读）又无利益关系，你活得没意思也值得写首诗吗？这首诗对读者而言有什么存在价值呢？另一种声音则认为，作者是在“以小见大”地暗示整个时代，我为什么活的如此没意思，因为这个重物质轻精神的时代造成了我的行尸走肉，你去读读曾国藩，看看他晚年为什么说“面对时局，只求速死”，不就明白我的心思了吗。
　　
　　那么，这两种辩解哪一种更接近这首诗呢？能否调和呢？我看两种都接近，但却无法调和，因为作者的表达语境有诸多自相矛盾的地方，作者既想表达自己的不凡，又怕人说矫情，因而有意选择了一种嬉皮士语气，结果向左走向右走都走不通。比如，作者说“只是爱，不再恋爱”，当你要给他解读成，男女交欢的狭义之爱已上升为广义的博爱大爱时，但他怕读者看不懂下面又重复解释一句“只是睡，不再和女人睡”，前一句的升华效果便荡然无存了。再如，当作者写到“这些年，一个朋友死了，但我觉得他仍然活着。一个朋友已迈入不朽，那就拜拜，就此别过。”当你要说他清高有骨气时，下面的“既不极目远眺，也不野合”嬉皮士派头又出来了。很明显，这首诗的正能量部分都被自我消耗光了，那么这首诗的抒情性便不存在了，或者说就只剩下一个自我剖白的“真实性”，但作为一个平凡人如何平凡的真实性重要吗？平凡人千秋万代不都那么活着吗？罗嗦这些恐怕只有你的几个亲戚朋友感兴趣吧，对一般性读者是无效的。
　　
　　为了让大家能区分“抒情”与“抒情性”，在此再唠叨几句，当下所流行的所谓“拒绝抒情”提法，就是祛除掉文本中多余的过剩的感慨与矫情，把主观化煽情还原为客观化抒写，把发泄权交还于读者。但客观化抒写并非就是不抒情了，而是把更深层次的抒情掩藏于文字背后，比如艾略特《荒原》相对于惠特曼《草叶集》的抒情强度明显是弱的，文字表面是冷静的客观的，但其背后的抒情性不但没有降低，反而更炽烈了。所谓“抒情性”，就是对正能量（真善美）的阐发程度，没有抒情性的诗不叫诗。
　　
　　再看两首人民文学获奖作品：
　　
　　《挑滑车》
　　【轩辕轼轲】
　　我不该认识姓牛的，不该来到牛头山
　　不然一直在乡里饮酒打猎，一身安逸
　　现在倒好，被推向了历史的半山腰
　　挑这一辆辆不知从何而来的铁滑车
　　像加缪，在山坡推起了不断滚下的石头
　　他混血，在娘胎就成了纯种的局外人
　　一出生就是世界大战，成了和平的局外人
　　父亲参军，他成了孤儿，站在幸福的局外
　　富裕的局外，童年只有潮湿和贫穷
　　感染了肺结核，挡在了健康的局外
　　流离失所，和萨特失和，一直在
　　安定团结的局外，最后被飞速旋转的车轮
　　碾碎了中年，躺在了生命的局外
　　我仿佛置身于时代的局外，只是凭着惯性一挑
　　很快马就力不能支，我就力不能支，你们就
　　乐不可支，在一张白纸般的山道上
　　我会画出最新最腥红的图画，六毛四一张
　　被抢购，被撕碎，被诅咒，被传扬
　　这和我无关，我不高，我不宠，就当我犯病
　　
　　
　　《盗马》
　　【轩辕轼轲】
　　要盗就盗御马
　　为此我做足了文章
　　熟记了路线图藏宝图龙永图
　　学会了识别密电码和乱码
　　两入跑马场，试了试风速
　　三进净身房，试了试刀锋
　　我投奔了伯乐赵宝乐
　　举行了拜师仪式
　　正儿八经地磕了头，献了茶
　　他们把变脸倾囊传授
　　一揭一张新面孔
　　为此我准备了一打身份证
　　每个岗哨都递上一张
　　有时两三张老头票，洗头票
　　一路红灯，红灯照我去奋斗
　　从石康到六六，从蜗居到蜗牛
　　沿途不是遇见朋友，就是撞上宠物
　　我走走停停，有时给外宾让路
　　有时为妃子捡鞋
　　有时候，有时候，我手拎鞋子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这两首貌似的所谓超现实主义作品，实际都是超现实和现实稀里糊涂捆绑的混合物，比如前一首中的“牛头山”在此实际就是想象场景，或者说是意象而非物象，但他稀里糊涂地弄成了“在场”，把现实生活中的自己莫名其妙介入进去了。“盗御马”也是如出一辙，本为象征诗，作为创作主体的他又稀里糊涂从当下现实赶去赴会了。很明显，他是看着西川、韩东、李亚伟等名家玩诗歌春风得意，也跟着信马由缰云山雾罩起来，但其还远远不具备前者的写作基本功，结果自然弄成胡说八道的“烂炖”。面对这种0天分0基本功0思想的所谓获奖作品，我也不知道是该哀其幸运还是怒其低能，只能感慨《人民文学》的草包编辑给我们唱的这出滑稽戏太低级趣味了（估计接下来还将继续，因为这种调侃化、时尚化诗风已成为这个草包编辑定位先锋的操作准则）。
　　
　　被动赶时髦型
　　
　　相对于“主动淘气”的泛滥成灾，“被动破坏型”对语境的损害要轻的多，大都具有可容忍的偶然性，但其毕竟属于一种坏习惯，如不及时予以提醒与修正，在当前这一茬诗盲编辑草包评委笨蛋砖家叫兽掌管话语权的前提下，可能因皮毛新鲜一点而受益，但随着我们的诗人群体与广大民众逐渐成熟起来，那时候想改就有些积厚难返了。
　　
　　先看一首大诗人欧阳江河的名作：
　　
　　欧阳江河：凤凰（选章）
　　1.
　　
　　给从未起飞的飞翔
　　搭一片天外天，
　　在天地之间，搭一个工作的脚手架。
　　神的工作与人类相同，
　　都是在荒凉的地方种一些树，
　　炎热时，走到浓荫树下。
　　树上的果实喝过奶，但它们
　　更想喝冰镇的可乐，
　　因为易拉罐的甜是一个观念化。
　　鸟儿衔萤火虫飞入果实，
　　水的灯笼，在夕照中悬挂。
　　但众树消失了：水泥的世界，拔地而起。
　　人不会飞，却把房子盖到天空中，
　　给鸟的生态添一堆砖瓦。
　　然后，从思想的原材料
　　取出字和肉身，
　　百炼之后，钢铁变得袅娜。
　　黄金和废弃物一起飞翔。
　　鸟儿以工业的体量感
　　跨国越界，立人心为司法。
　　人写下自己：凤为撇，凰为捺
　　……
　　
　　本是好端端一首“神性诗”，可作者正在一本正经神性的时候，又突然想起来大诗人西川的忠告，要写得太像诗，那些专家教授组成的评委就会说你不先锋不时尚，于是赶紧弄出一句嬉皮士语境的“树上的果实喝过奶，但它们更想喝冰镇的可乐”，所谓的神性便烟消云散了。但他接下来又怕被人说没文化，又赶紧文绉绉修正一句“因为易拉罐的甜是一个观念化。”，着实令人哭笑不得。那么，这首诗的批判效果抒情效果还存在吗？这不就和林黛玉佩戴者爱奉手机思念贾宝玉一样吗？
　　
　　再看一首，杨炼、秦晓宇们评出的大奖作品：
　　
　　
　　《早安》
　　【廖慧】
　　
　　冰封一冬，天空之河
　　频频涌出阳光。
　　
　　把自己交给它，
　　反复漂浮、航行、靠岸。
　　
　　
　　去的不是超市、眼镜店、邮局，
　　去的是小咬与不安。
　　
　　行人、小贩、售货员刚从梦里出来，
　　模样比别的时候好看。
　　
　　
　　我行走，不由产生了风；
　　我说话，希望画出了圆。
　　
　　偶尔张飞自林中杀出，
　　又被贝多芬呼转到明天。
　　
　　时间足够再探一条新路，
　　前方并没有约定在等待
　　
　　
　　
　　这一个词不达意的低级失误也不追究了，比如连“冰封一冬，天空之河频频涌出阳光。”的第一句都过不去，因为阳光的象征义在此对应是“阴霾”而非“冰封”，用来暗示长久的阴郁心情终于看到久违的光亮，而非冷与热。比如，夏天梅雨季的阳光出现次数远没有冬天多，但梅雨天就比冬天冷吗？这首诗开篇前两段是典型的神性语境，但到“偶尔张飞自林中杀出，又被贝多芬呼转到明天。”又莫名其妙成了魔幻现实主义语境，难道张飞和贝多芬也成神了？虽然同为象征，但同一语境中二者的象征情境是不“同级”的，在此你这么一时尚一魔幻开篇的神性语境便荡然无存了。更可笑的是，结尾变成了抽象的唯物主义豪言壮语，似乎又从叶芝回到了汪国真。
　　
　　自觉抵制娱乐化抒写是诗人的责任
　　
　　当前这种娱乐化文风是我们暂时无法改变的，因为主导它们的是权威刊物的编辑，佩戴博士帽的砖家叫兽，他们已多年形成书呆子评奖书呆子获奖的畸形模式，即便换下一茬，其后面的排队者依然如是，因此，在民刊的地位崛起之前，谁也打破不了这种局面。但作为一个真正的诗人，即便无法改变也不能委曲求全与他们沆瀣一气，那样这种模式苟延残喘的时间就会延长，我们有责任有义务让后来者提前觉醒，哪怕提前一分一秒。
　　为什么说书呆子就不能评奖，书呆子就写不出好诗呢？因为自古以来诗歌就是情感体验的产物，或者说是情商的产物，不是智商的产物，但凡能千古流传的好诗，大都皮毛黯淡内在丰盈，类似苏东坡所言的“绚烂之极，归于平淡”，必须有同等体验深度的读者才可在第一时间指认出它们。而当前中国的书呆子们都普遍智商有余情商不足，或者说都是些一帆风顺的“温吞水”类人物，这与好诗的生成原理是相克的，他们没能力发觉隐藏文本背后的深层理性，只得在皮毛上做文章，选出来的所谓好诗，自然是皮毛新鲜内在陈旧的“烂橘子”了。有人也许会说，西方诗坛不也这种模式吗？那些一流诗人本身不也是教授学者吗？这当然没有丝毫可比性！因为西方人有对上帝的信仰，这种信仰保证了他们一生都在向神性靠拢，或者说“诗言志”将跟随他们一生（看看泰戈尔、米沃什、沃尔科特、特朗斯特罗姆等八九十岁写的诗便知道了），他们心中那个上帝不允许他们带着一颗轻佻的虚假的娱乐化心脏去写诗。
　　
　　当然，去自觉抵制这种娱乐化文风暂时对自身是有损失的，最起码暂时你不能成为官刊的座上宾，xxx大奖的登台者，但从长远来说却是终生受益的，因为这种娱乐化噱头式的写作只能是暂时的，或者说他们能暂时骗得了一伙人、一代人，想欺骗历史和诗神是不可能的，你暂时要了不该要的，很可能付出的是“黑瞎子掰苞米”的黯淡一生，因为你的文脉有了这个“断裂口”，很可能一生都续接不上。我们看看这一百年来的名家发家史便一清二楚了，他们大都在某个时期弄出几句花里胡哨便寿终正寝了，之后的写作便成了苟延残喘狗尾续貂，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诗神是不会附在这种胸无大志一帆风顺的人身体上的，能附他们体的，充其量是些“蛇仙”“蟒仙”“狐仙”“刺猬仙”，也就一两年光景，便彻底跟他们拜拜了。但凡那些能持续一生的真诗写作者，必是得到诗神的眷顾一生，能令他在每个时期得到自我更新自我升华的兴奋感，而他们从幼年起所经历的那些坎坷与磨折都将转化成存在身体银行里的巨款，时时刻刻在涨着利息，这对一个真正的诗人而言，不就是最大的奖励吗？你还想要什么？当一种荣誉坠落为了只与物质有关而与荣耀无关，你还希求它干什么呢？！
　　

转自作者微信公众号——鹰之论诗

感谢师友的推荐！

满园春色 发表于 2018-1-11 19:53
感谢师友的推荐！

鹰之老师的诗歌和评论都是一流。谢谢留玉，祝福万事如意！

玉壶兄，那么大个包包里头装的啥呢！有诗豆木有

此评论，写得真好，刚正不阿，剖:析透彻……！

说的好，楼主举得例子针针见血。诗写的云里雾绕，让多数人看不懂，我就不认为是好作品。

苟国雄 发表于 2018-1-11 21:38
玉壶兄，那么大个包包里头装的啥呢！有诗豆木有

那是鹰之老师，诗豆没有，有元宝。

昆仑皂角刺 发表于 2018-1-11 23:41
此评论，写得真好，刚正不阿，剖:析透彻……！

有同感，谢谢留玉。请茶！

马陵霞客 发表于 2018-1-12 06:58
说的好，楼主举得例子针针见血。诗写的云里雾绕，让多数人看不懂，我就不认为是好作品。
...

诗友光临留墨，玉壶奉茶远握。

谢谢中国风打赏鼓励，玉壶祝福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