垒 坟

农历八月的日程
排得重重叠叠
老家垒坟的风俗
述说着阴阳两隔的传承
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曾被破除为迷信
却从未曾在血脉中迷失
祖荫庇佑下的子孙
归宗在这一天
与家人，亲戚，朋友
把祖坟垒土修葺，人们互相帮衬
这份厚重的人情
无论你是官是民，隔远隔近
欠下的要还，日后的靠换
若违背了世故人心
背后的怪话，就会不阴不阳地
戳得你脊梁骨凉风阵阵

挖几撮箕土块
拍实在祖先的房顶
趁秋阳未冷，捂热无尽的思念
愿地下有知、在天有灵
祈求先人保佑，保佑你的子孙？
玄乎的是
你们若真有能力保佑别人
为何赶不走坟头的牲口
任由风雨冲毁门庭
不知远去的亲们
是生活在地下还是天堂
那方水土是否肥沃
有没有法律的羁绊
和道德的约束
每年烧给你们的
金银珠宝，豪车名表
衣被钞票，是否可以
让你们得场富贵
那边有了豪宅
为何还占着这边的山头
守着一个个土堆，让子孙们
代代受累，虔诚地拜了又拜
本已记不起你们的音容
只凭那一行行碑文
来翻晒你们的名字
证明你是我们的先人

入土为安
慰藉了逝去的亡魂
也撑起了活人的面子
你们门面的好坏
关乎着后代的兴衰？
有的黄土一堆填埋
有的石头几块垒就
有的庭院楼阁，气派奢华
有的无人照料
乱石风化，荒草一蓬
在你们坟头读到的
是世态的炎凉，还是
冥冥之中的福报
能读懂的，是你的子孙
开枝散叶后，是否昌盛
后继之人，是否孝顺

风水为何物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同一块乱石岗，挤挤挨挨
葬在同一风水，命运却各有好坏
感觉你们不曾走远
上辈做给下辈看
活人做给活人瞧
人情世故
就体现在那块风水
“人生在世莫逞强
哪个英雄得久长”
阴阳先生唱颂的经文里
一半是渡化亡灵
一半是劝导活人
与人为善，与邻为伴
才是最好的风水

烧一堆篝火
宰杀三牲，摆上祭品
烟熏火燎的烧肉
你们是否啃得动，咽得下
孝敬几堆坟头
比孝敬活着的你们
更省心
少了煎药奉茶，洗屎端尿之苦
没了三餐饮食，背进背出之累
谁家的老人
会满意儿孙的孝顺
只有老坟
没有伺候不周的挑剔
而跪拜你的人，在你坟前
大块朵颐，大碗喝酒
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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