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树脚是一个城市的地标

六百多年前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你凤冠霞帔，千娇百媚，盖着红盖头
在山谷、森林、白云、万物生灵的簇拥下
坐上花轿，从乡下嫁到城里
城里的山、城里的水、城里的一切
还有丈夫的脾气都那么神奇
你在幸福地享用着婚姻的甜蜜
天有不测风云啊
想不到挺拔潇洒的丈夫竟会溘然而去
生儿育女、白首偕老的愿望如水中的月亮
让不幸揉得粉碎，只剩涟漪
从此，你的人生从壶山之巅掉倒了谷底
如泉的明眸遮上了厚厚的云翳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哪，不能只有哭泣
“那户人家家底殷实，你嫁过去享福的”
好心人劝你趁着年轻改嫁他乡
而那位好色的财主想买你做他的填房
“生是它的人，死是它的鬼，我那儿也不去“
你不离不弃，把从一而终当作圭臬

东南风和西北风是你的两位族长
你的花容月貌、冰肌玉骨，让他们垂涎妒忌
他们轮流着，向你宣告风格迥异的考题
他们监视你，折磨你，虐待你
渐渐的，渐渐的，你的皮肤由莹白变为黝黑
慢慢的，慢慢的，你的皮肤由光滑变为粗糙
沟壑纵横，你的全身变成北方的黄土地
稀疏的叶子颤动着，像命运多舛的祥林嫂喘着粗气
只是在风谲云诡的大自然的夹缝里
你仍挺直腰杆，没有卑躬屈膝

造化疾如旋踵，轮番着上演虐戏
然而，从大年初一到除夕
无论是灼灼烈日，还是寒风侵饥
你在大自然的淫威下从不缺席
六百多年来
贩夫走卒、引车卖浆，权贵官吏，商贾书生
走亲访友的，乡下进城的
摩肩继踵，一批接着一批
你挥动着祈福的经幡，饯行着岁月的邅递

时光荏苒，你欣逢盛世，走进了新的时代
当人们四处寻找大自然久远的记忆
“大隐隐于市”，发现你就隐匿在闹市区
你的突兀嶙峋成了不可复制的资历
你的皱褶的脸上依稀留着当年的美丽
你的属科、年龄浓缩在一块金属牌里
悬在你身上，成为你的门牌户籍
从此你枝叶扶疏，焕发新的蓬勃生机
暗淡的眼晴闪烁着光的奇异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影响你的休息
于是人们在你周围筑起土堆
遇上你头痛脑热，身体不适，精神萎靡
专家们望闻问切，开药方，熬中药，伺候着你
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都在档案里跳动着脉博，留下清哳的痕迹

一场莫名的火灾让你苍老的身躯雪上加霜
专家们在你身旁建起重症病房
架起树木，支撑着你，防止你断裂翻倒
闻讯赶来的人们驻足祈祷，表达着美好的期冀
大家担心你垂暮之年，从此会卧床不起
然而，人们惊奇地发现，你大病初癒
又昂首迎接东方的晨曦

上学的、上班的、经商的、漫步的
人们来到你身边，驻足向你行注目礼
你拱立作揖，表达对他们的深情厚意
六百多年来
你总是摆着优雅的坐姿，嫣然一笑
展现给芸芸众生谦逊的礼仪

你是这个地方的温暖地标
你住的这一带，人们称它为樟树脚
外出求学的，奔波谋生的，哪怕乞讨流浪的
夜深人静时，躺在床上或蜷缩在城乡角落里
无论是月白风清，还是雷雨交加
无论是生活艰难，还是人生顺利
念兹在兹
想起你凄惨的人生经历
想起你欣逢盛世，迈进新的世纪
想起在你身旁留下的欢声笑语
想起在你浓荫下的憩息
想起骄阳烈日下你的挺立
想起狂风暴雨中你的不屈
想起你蒙受大火后的涅槃雄起
想起春回大地时你枝头跳动的欢喜
想起火伞高张时你静默的泰然
想起秋阳杲杲时你的成熟风韵
想起雪花飘落时你披着白袍的秀丽

因为你，因为你
他们寂寞的心里有了家乡山水的陪伴
乏味单调的生活里滋长着家乡景色的旖旎
你是人们的精神寄托啊
祈求子女升学、家庭安康、工作顺利
市民们逢年过节都会带上香烛水果，把你拜祭

人们尊称你是“樟树娘”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
你如母亲般的善良、坚强、和蔼、乐观
你谆谆教诲着人们在世上生存的道理
即使栉风沐雨、时乖运拙
都要昂起高贵的头颅，把脊梁笔直地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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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特的标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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