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家堡的星点

           一

爹从不认为我是山药蛋花，或者打碗碗花
他说，最起码也该是黄芥花，或朝阳花

郑铁爷爷的打铁铺，咣咣当当热闹了几年
我实在记不清，只记得六岁那年
我坐在140车高高的后斗子里，往城里搬家时
郑铁爷爷和桂芳，是来送过我们的

送行的人，几个星点子一样，总是忆不清
独有郑铁爷爷铁青着脸，向爹说 进城 ，卖铁
桂芳给我送了礼——一纸包黑糖块
脸的铁青和糖的黑，却让进城的欢喜更欢喜
就连玲玲和春丽来了没有？我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在高高的，漏风的，140车后斗子里
我瞬间逆袭为一朵黄芥花，或者朝阳花


           二

哥说，他比我幸运，他见过爷爷奶奶
可当我问什么样子时，他又说不清
只是指指房后的老榆树

爷爷奶奶到底像不像
那棵歪脖子老榆，实在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相信那嫩闪闪、甜香香的榆钱儿
一定是他们留给我的好零嘴

我没有像哥一样架在树杈子上的本领
但我能顺着枝一捊，满把的榆钱
全塞进嘴里，嚼啊嚼……
什么味道，是啊，什么味道呢？
我竟然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妥帖的词
就像我根本就描绘不出爷爷和奶奶的味道


           三

是因为那年冬天，我给娘送扁担时
差点冻掉了小手，我才能想起
在村东头，还是村西头的地方，有一口井
我才想起，一盘铺着红油布的火炕
和火炕上的娘，娘那时梳一条长辫
和那井口上的辘轳绳一样，编个麻花儿
娘一甩辫子，就盘腿上了炕
抱着我，焐着我的小手
我哭着哭着就笑了——
“妈，你啥时候也给我编个麻花儿”


           四

说起南家堡，我不得不说一条河湾
那条无名的河流，和世上的许多河一样
夏天有鱼儿和蒲子，冬天结冰凌
哥和二牛他们的光腚子，像蒲草棒
冰凌一样亮晶晶的，是我们的欢笑

爹给我们做的冰车，是从郑铁爷爷那焊的
戴了新蓝头巾的娘，就站在村口，喊吃饭
就像我以为铁冰车永远不会烂
娘永远不会老一样
我以为那河湾永远不会干

河没啦，那些水花子就变成了天上的星点
在静了的时候，就有一下没一下地闪
娘也走啦，她没有回四川的张家湾
她就睡在——南家堡的河下面

    2019.9.13


山药蛋：即土豆。
朝阳花：即向日葵。













图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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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流畅，清新脱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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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赏学习希冀老师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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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这样的味道，自然朴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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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零星的回忆，却是真实生活的感受，聚成了心头永难消逝的思念之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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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味浓，情真意切。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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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希冀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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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写出了我的心声，这些年你过的挺好的吧，我一直都很想念童年的伙伴。